[APH][獨普]火車上的陌生人

竺蓁

梗源：理性與感性。






















　　一上開往柏林的火車他就注意到坐在自己位子的隔壁兩位青年。


　　這兩人應該是兄弟關係，因為當他剛找到自己位置坐下後，他耳裡立刻傳入其中一位由於對方不羈行為的低語怒斥。


　　難得的是在日漸被英文充斥的母語中，金髮青年用的一口標準德語，並沒有摻雜任何英語，因而他露出有趣笑容。


　　待乘客入位就座，車廂內響起機長室的廣播，通知各位乘客等會就要開始行駛。


　　他隔壁座位空著，沒人，而他則是十分好運地拿到了靠窗的座位。


　　將行李丟入上方的空間後，他悠然自得地陷入酥軟沙發椅，雖然直到前一刻他還在酒館和久別未逢的友人徹夜把酒言歡，但精神還相當不錯，於是他看著車窗外那些人們。


　　這個車站建於在十幾年前被稱為東德的土地上，小時候他仍然有印象有一天家裡的父母突然非常情緒高漲，抱著他歡呼，或許那時就是歷史上柏林圍牆被擊碎的日子。


　　後一代的人如他，對於那段歷史所造成的影響不太理解，因此有時看雜誌上由專家撰寫的社會專欄裡所談到的隱形圍牆感受不深，但是今天他卻很明顯地感受到那種無形的不同。


　　車窗外的人們歡欣鼓舞地朝他們揮手，和他生活的地區明顯不同，在這以前被分為東半邊土地上的人們非常熱情。


　　他很少會在車站上看到有那麼多人送別，之前他所見所聞多半是清冷的沒有任何喧囂，各人各自做著自己份內事，和這裡的人們態度截然不同。


　　火車緩緩地移動，而他注視著那些人們歡鬧的身影漸漸地隨著車子進而慢慢縮小至遠方。


　　「睡覺，哥哥，我說很多次了，不要吵，安靜些，別的乘客也要休息。」


　　隔壁的青年坐在靠走道的地方，加上此時由於是早班，很多乘客都還在閉目養神，於是青年的壓低責難的聲音很清楚的進入腦中。


　　「可是威斯特，我還不睏啊。」另一方無賴的辯解。


　　被稱為威斯特的青年悄然無聲，他因而好奇地探頭望去，看見的竟是白髮青年一臉灰敗的垂頭喪氣，然後乖乖地閉上嘴巴，安靜地坐在自己位上。


　　由於背向，所以他沒看到金髮青年的神色，不過估計應該不會好到哪，瞧瞧剛才還不肯停止騷動的人此刻靜的猶如教養相當好的模樣，就可略知一二了。
他帶著笑紋凝視車外橫掠的景緻，雪色寂靜。


　　今年由於全球氣候異變，雪下的異常多，連帶氣溫也降，已經連續好些日子都在下雪，前幾天出門他還差點被積在門口約有一公尺的厚雪給檔的差點出不了門。


　　而比起往常，今年暖氣的需求非常大，他甚至想別出門，待在家裡吹暖氣就好。


　　不過有時就算開了暖氣，還是會感覺冷，一如此刻車廂內，雖然空調暖暖的，但手指卻還是冰冷如故。


　　正想著該把收在行李內的手套拿出來，卻聞見方才應該停止騷動的白髮青年嗓音。


　　「路德～！你手套借我用！」看來應該也是和他一樣被寒氣凍的受不了，稍早安安靜靜地白髮青年嚷嚷並作勢搶奪他口裡路德或者威斯特的人戴在手上的絨毛手套。


　　他瞠目啞口，什麼叫做小孩的無理取鬧，他今天總算見識到了，白髮青年的行為就是最好的註解，他眼睜睜地看著或許是兄長的人一臉你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我的東西還是我的東西毫不猶豫地伸手拉扯對方的手套。


　　下秒，和他心想一樣，被稱作路德或是威斯特的青年，毫不猶豫地用眼神凌厲的喝止對方無賴似的行徑。


　　當然，實際上他是看不見背對自己的人臉上究竟是怎樣的表情，前述都是他猜測，但應離事實不遠，因為他再度瞧見白髮青年頓時刷白整張臉的懼駭。


　　至於白髮青年也不等對方開口，立馬放開扯住手套的手指，一個人縮在椅子上，雙手環抱雙腳陷入黑暗淵藪中，口裡還喃喃自語唸著還是小時候的威斯特可愛多了哪像現在動不動就黑一張臉給他看小時候都會對他微笑啊是天使啊超治癒的……諸如此類種種。後面有些話因為青年含糊在口裡，以至於他聽不清楚，不過透過這些內容去判斷，或許這對兄弟很早就失去父母吧，同時也很可能是由兄長獨自扶養、拉拔弟弟長大成人。


　　「哥哥」聽見金髮青年沉沉嘆氣，他順勢望著他伸手揉了揉太陽穴「明明出門前我就跟你提起這幾天東邊雪會下深，叫你記得戴你的手套出門以免冷到，結果你後來竟然跟我打哈哈說你忘記？」語氣沒有任何埋怨，僅僅是陳述事實的清冷。


　　他發現原本陷入自己世界的白髮青年顫動身體。


　　「結果你剛剛跟我搶，我不給你，你又不開心……我真不知要說什麼了……」也許是感到疲憊，金髮青年原本面向兄長方向的身軀向右轉了九十度，他闔目仰頭休息，這時他纔瞧見金髮青年的側臉，是典型的德國面孔。


　　大約如此沈靜數分鐘，金髮青年休息夠般地睜開眼睛，纔又開口向旁邊因著他話語與疲態轉而陰鬱自責的青年說話。


　　「那哥哥要不要喝熱巧克力？或許會讓你身子暖和。」說罷，他向前彎身從擱在腳班的包包裡掏出一只保溫瓶與紙杯來。


　　把瓶子的瓶蓋扭開，壓著控制水量的按鈕，將還冒著氤氳熱氣的棕色液體倒入紙杯中，而後遞給白髮青年。


　　白髮青年起先遲疑的望著他，頓了幾秒，纔慢慢伸出雙手接過紙杯。


　　替代手套的保暖功用，傳導性良好的紙張吸收熱飲的熱度，隱隱地擴散在他冰冷的手指，袪除了盤據在指尖的冰寒。


　　就著杯緣小口小口地啜飲熱燙的飲料，白髮青年滿足地謂歎。


　　「威斯特，剛剛真是抱歉啦，我只是在跟你鬧著玩的。」


　　「我知道。」


　　由於對方又轉過身去和他的兄長談話，所以他此刻看不清他的情緒，但從他兄長的回應來看，或許是相當不錯吧。


　　這種兄弟的相處還真有趣，時怒時笑，看得他心情起伏卻也愉快。


　　聞著一陣一陣傳來的巧克力香味，不知怎地竟也想泡杯什麼來暖暖身子，他手腦並用地將行李從上方架子拿下，先拿起那雙臨別時友人贈送的手套，接著他翻出便攜式的小保溫瓶以及在商店裡買的即溶式三合一咖啡。


　　拿著瓶子及即溶包，他起身走往位於前方的熱飲機。


　　撕開包裝紙，將內容物倒入瓶中，接著按下熱水開關，不一會熱飲即沖好。把垃圾丟入熱飲機旁凸出的鐵箱，他扭緊瓶蓋，隨意地左右搖勻水與咖啡粉，覺得差不多後，他打開瓶蓋輕嗅撲鼻而至的香味，味道香醇而濃烈。


　　走回自己位置時，他抬頭望見坐在隔壁的青年們，其中的白髮青年或許是喝完熱飲全身暖和而有了睡意吧，但見他頭靠著金髮青年地左肩鼾然入睡，而他注意到他的左手多了一只手套，那是稍早前他嚷著要奪來的物品。


　　還正疑惑，金髮青年的舉止卻吸引住他目光，更令他詫異地說不出話來。


　　金髮青年舉起沒有手套的左手覆在白髮青年的右手，十指交握緊扣，他左傾靠近沉睡中的白髮青年，確認白髮青年仍然沉睡，以不擾醒他的動作將兩人的交疊地掌心納入他外套的左邊口袋中。


　　這種親暱異常的舉止還不會讓他驚異，他和他久別未逢的友人在冬天裡行進時偶爾也會做出如斯舉止，因此那反而使他倍感親切，覺得這位兄弟的情感相當地好。


　　真正讓他驚訝的是金髮青年的眼神。


　　當他握住青年的掌心時，蔚藍地眼眸沈澱了許多情思，有著憐惜，有著疼愛，有著最柔軟的情緒；而當他靠近青年，將青年的掌心收入口袋偎暖時，那注視著青年睡容的神情分明就是情人才會擁有。


　　難不成他猜錯了？其實他們不是兄弟？


　　不可能，他立刻否決，明明他親耳聽見青年喚著對方兄長的稱呼，然而方才那讓人看了臉紅心跳的場景卻緊接浮現心頭，挑釁著他前述推測。


　　頭越想越痛，他當機立斷地將不斷浮現的疑問丟在一旁，走回自己的位子坐下，決定喝完咖啡就來閉目養神。




　　整節車廂安安靜靜地，只有列車行駛的聲音迴盪，全車廂的人都陷入睡眠，當然也包括那金髮青年，他頭靠著白髮青年，呼吸清淺地在胸口起伏。




　　喝完咖啡收好瓶子，環視四周纔發現全部的人都睡著了，由於喝了咖啡緣故，原本精神就不錯的他更是神采奕奕。


　　他掀開手機蓋子，想也不想地按了通話紐，鈴響沒幾秒，通話那端傳來熟悉的問候音。


　　突然的，他露出微笑。




ＥＮ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