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獨普]cp49題

绘心未央

[s:155]

竺蓁

前言：

1.架空司機設定。
2.最終結局劇透。
3.但還不是真正的結局。
4.親吻情人節快樂！助各位幸福！








54.Kiss Day


　　六月十四日這天基爾伯特和路德維希一同並肩站在人群外圍，四周喧鬧，花童手裡灑出的花瓣在風裡翻騰飛舞，就像六月遍野的玫瑰憑空綻放。


　　美麗的六月新娘，受到神明的祝福。


　　他眼裡滿是溫柔的情緒，靜靜凝望前方接受完神父祝福禱\詞，並交換誓約的兩人手挽手步出教堂門外，一個是愛他的父親，一個是將他視如己出、並認真理解他一切的母親，在他們臉上洋溢著因幸福而出現的笑容，周圍的人們同樣也喜悅無比地拍掌恭喜他們。


　　婚禮進行到最後，總算是圓滿結束了。


　　而那些預料內的風波也總算婚禮前一週止息，他想那兩人將過的生活一定會比起過去各自遭遇的幸福數倍，並且不會再遭遇到任何來自過去的阻撓。


　　從父親口裡聽見他有交往對象時，雖然意外，但基爾伯特說不上為什麼，他就是確信他們最後一定是會結婚。


　　只是他沒料到會這麼快就是了。


　　不過沒關係，他很喜歡那位女性。比起生母而言，她給他的感覺才像個母親，使他親近，與她相處時他精神總是不緊繃，相反來說他非常放鬆。有些不和他人說的，在她面前他很自然就會說出來，他甚至有想過即使他們兩個一同上街，路人也會毫無違和感的認為他們就是真正的母子吧。


　　他看著他稱呼為媽媽的女性高舉手裡的捧花，預備丟出的模樣，同時候他還想著會是誰拿到那新娘捧花呢？誰可以接獲那幸福的花朵，成為被祝福的幸運\兒呢？


　　所以當他眼見他專注花束掉落方位，並傾身接住捧花時，腦海一瞬間空白的連方才那些玩笑似的假設都無影無蹤。到底跟女性搶接捧花有什麼意義啊？他數秒後恍然地在腦內大叫。路德維希接住那捧花要做什麼？他又沒有女朋友……還是，他不知道的時候有了？


　　基爾伯特被自己的假設嚇住，但很快他又調整好心態，假如路德真的有喜歡的女性，身為兄長的他能做的自然就是祝福了。


　　他笑了笑。


　　「路德，你……！」正想表現出兄長模樣地露出笑容，基爾伯特卻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花束驚嚇，雙手差點捧不住那裝飾華麗的新娘捧花「捧花？這是？為甚麼要給我？」他望向路德，眼底滿是困惑不解。


　　而給予他這幸福象徵的人表情冷峻依舊，基爾伯特這時絕不會料到他會說出那使他眼眶發熱的言語。


　　「哥哥，你也會跟父親一樣得到幸福的。」


　　路德維希的眼神很堅定。


　　「我保證。」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基爾伯特日後想起還是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大白天就做夢了？


　　路德維希俯身在他臉頰落下一吻。


　　幾乎就在同時，周圍的人歡聲雷動，卻不是注意到他們的舉止，而是因為教堂那對新人在大家的期待下親吻的緣故。


　　就在他還震驚於被吻了的時候，路德維希也跟著聲音回頭注視那對新人，從他方向看去，路德維希似乎十分開心……是由於母親終於得到應有的幸福了嗎……？基爾伯特下意識摸了摸被吻過的地方。


　　……吻……六月十四日……路德維希曉得在今天親吻的意義嗎？


　　他曾經和父親談起這天的習俗，所以他可以明白一向不喜歡太表現自己愛意的父親為何會當著所有人的面親吻她，然而路德應該是不曉得吧？五月時候他送給他玫瑰花時，也提到是由於聽別人說起才曉得可以送玫瑰花作為表達感情的方式，而從他送的是黃玫瑰就可以確定他並不理解玫瑰不同顏色代表不同意涵……那麼這次，肯定也是不曉得了吧……


　　「哥哥。」


　　路德維希忽然出聲，基爾習慣性地回以笑靨。


　　「嗯？」


　　「你會幸福的。」


　　「……嗯，這你說過了。」


　　「……所以我想再強調一次。」


　　含笑望著一臉窘迫，但是又堅定重申一次宣言的人，基爾伯特忽然有一股很想親吻他、向別人宣告他非常幸福的衝動，可是他緊緊抱住新娘捧花，整顆頭埋在花香綠葉間，一點也不敢抬起頭，就怕被人發現他臉紅的讓人一目了然。

竺蓁

恕我簡述此系列時間與文章表:
first kiss(十二月~聖誕節前夕)end[初遇]
夜(聖誕節後~三月底)tbc[相處]
[中間四月還有``]
YellowandRoseDay(5/14)[感情不錯]
Kiss Day(6/14)[幸福宣言發表]
Silver Day(7/14)[預備正式同居]








55. Silver Day





　　基爾伯特目不轉睛注視客廳矮長桌一處，那裡擺著一本貼滿各種便籤甚至有些圖片特意用紅筆圈住的住宅特輯，那本特輯他見過——去書店晃呦的時候擺在當月暢銷雜誌裡，他因為資料需求還拿起來翻過一遍看看裡面各種住宅、房間的擺設介紹。


　　他看了十分鐘，同樣猶豫了十分鐘之後，他驅步上前，正伸出手想碰觸那本書時，身後傳來咖啡香味及詢問。


　　「你喝咖啡吧，我順便幫你泡囉……怎了？哥哥你怎麼站在桌前？想拿什麼？」路德維希雙手拿著他們各自的馬克杯，剛剛泡好的熱飲正氤氳冒著翻騰霧氣，他不解地問著在他出聲之後很明顯僵住還抖了下的人，但見對方遲疑的幾秒，回過頭來時卻一副平常不過的表情。


　　「沒什麼啦……我只是想拿電視遙控器開電視看。」


　　「遙控器不是在電視機旁邊嗎？還是哥哥你稍早之前自己放在那的。」


　　「喔！對耶！」他恍然地以拳擊掌，嘿嘿笑地摸著自己後腦「哈哈，就在旁邊嘛，奇怪，我怎麼忘記了？」於此同時，基爾伯特腳步一轉變往電視走去，準備拿起遙控器開起電視看節目。


　　「哥哥？」路德疑聲道，他似乎不能接受基爾伯特的說詞，整張臉滿是擔憂。


　　「沒事！真的！可能是這幾天熬夜有點茫了，所以一時腦筋轉不過來，你別露出擔心的表情啦。」


　　打開電視轉到自己喜歡的電影頻道後，基爾整個人便窩在沙發，眼神看向斜上方的人，又再一次重申自己狀況很好，剛剛那樣只是一時恍神。


　　路德仍舊不大相信地注視著他一會，而後才揉揉眉間嘆氣。


　　「好，我知道了……」也許是錯覺，最近他和基爾伯特相處時經常是先讓步那方，但是和之前的時候相比，現在的心境卻奇妙的有所變化「哥哥，假如你真的不舒服要說，別逞強。」


　　「會啦，路德，你就是愛瞎操心。」基爾伯特揶揄的回應。


　　路德對基爾此話不予置評，在桌上擺上手上拿著的兩杯飲料後，他收走攤開的那本書，將之放到自己寢室之後才又走回客廳。


　　「哥哥。」路德出聲道。


　　「什麼事？」正被影片劇情吸引目光的基爾頭也不回的應聲。


　　「我剛剛看到手機裡有媽媽傳來的簡訊，媽媽說他們這禮拜蜜月回來，想問我們星期日有空嗎？」


　　「星期日……嗯……記得好像沒事？」這幾天把預定的工作都全部交付完成，暫時到下旬都沒什麼事情。基爾伯特想了之後道，接著疑惑「怎了？」。


　　「她說很久沒一起吃飯了。」


　　「一起吃飯？那當然好啊！那路德你也一起嗎？」基爾記得路德的工作時間和普通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不同（雖然他自己本身也是）。


　　「剛好排休假。」


　　「……咦……我記得這禮拜日是七月十四號吧……」


　　怎麼又是十四號？路德聽了一陣疑惑，不曉得是不是錯覺，今年好像有很多事情都跟這個數字撞在一塊……錯覺吧。


　　「七月十四號怎了嗎？」


　　「沒沒，只是覺得怎麼又是十四號，挺有趣的。」


　　「沒事就好……對了，媽媽說我們這次不去外面吃，在家裡吃，她會跟爸爸一起下廚準備。」


　　「家裏啊……挺久沒回去了，以前工作不多的時候經常回去呢……不知道歌德牠們還好嘛？」想起那隻自己從小養大的狼犬，基爾語氣有絲懷念。


　　「歌德？」路德疑惑，他沒聽過基爾提起這名字，是基爾以前的的鄰居？


　　「差點忘了，路德你沒見過吧？」聽路德聲音疑惑，基爾望向他笑道「那是我之前從同事那裡抱養過來的狗，牠很乖喔，而且很聰明，我養了牠一陣子，但後來我工作時間開始增多又經常搬家，後來就放在老家給爸爸照料了。」


　　「這樣啊……」


　　「嗯？」見路德狀似沉思，基爾有些疑惑。


　　「唔，沒事，哥哥你看你的電視吧，我休息會。」


　　「喔，你要休息啊？那我這音量會吵到你嗎？」


　　「不會，剛剛好。」


　　等見到路德閉目休息，基爾才回過頭來，瞪著自己方才根本沒有心思注意劇情走向的影片來，幸好路德沒再追問下去，不然他可能會洩漏其實他對於那本特輯非常在意而一連串問他各種問題……而他很怕聽到路德的答案。


×


　　基爾的老家，現為母親和繼父的新居……雖然從基爾那裡耳聞過，不過真的見到路德仍舊不免驚訝極了。


　　「你家會不會養太多隻狗了？！」一、二、三、四、五、六，他算了算那一群衝上來圍住他們轉圈吐舌興奮不已的狗兒們，總共六隻，先不說清理洗潔的問題，光是伙食費就是個謎。


　　「會嘛？」抱著一隻狼犬猛蹭的基爾笑容燦爛「以前還養更多！養到八隻過呢！」


　　看來那隻就是歌德吧，確實是隻很不錯的狗。


　　「為甚麼養那麼多隻？」寵物是耗費金錢的，通常養到兩隻就很吃力了，為甚麼還養到八隻那麼多？


　　「因為爸爸想養。」基爾眼神瞬間黯淡，但很快又恢復平時的神采奕奕「況且小孩有玩伴不是很好嘛？」


　　「我記得你以前說過，小時候爸爸常出差。」


　　「嗯，所以這些狗剛好可以陪我，順便保護我安全。」可別看牠們現在很親近人的樣子就以為牠們不咬人，兇起來連小偷都會怕的跌倒喔！基爾裝作認真道，令路德忍俊不住。


　　「說的好像咬過人似的。」


　　「有啊，咬過喔，我家的有幾隻狗可是立過功呢！警察局還來表揚那幾隻狗，並登上地方報紙，不過……前幾年陸續老死了。」


　　路德本想出聲安慰忽然落寞的人，正伸出手想做些什麼時，母親的聲音在後頭響起。


　　「基爾，路德，你們到了啊？」


　　「啊！媽媽！我們到了！」


　　「我還覺得奇怪呢，怎麼家裡的狗狗全衝出門，原來是來迎接你們哪。」


　　「牠們先注意到我們嘛！」


　　路德聽著母親與基爾的對話，不知怎地，覺得心頭熱熱得很暖。


　　他看著母親和年齡不相稱顯得光彩年輕的臉龐，距離上次見到母親是在六月婚禮，那時他也是散發著光輝似的笑容，但更久前印象裡的母親總是有些陰暗，父母婚姻失敗帶來的破滅不只使他形成孤僻性格，連母親也無法掙脫那枷鎖。


　　可現在母親就好像沐浴在光之下，整個人非常幸福，也經常愛笑，每回見到幾乎笑容滿面……尤其是有基爾在的時候。


　　「好了，你們都快進來吧，餐點已經上桌了。」基爾的父親緊接母親後面出現「不吃就要涼了，基爾、路德，你們都去洗把手再過來。」


　　「嗯。」


　　事後路德回想，那一定是他吃過最美味的一頓。


　　餐桌上坐滿了他的家人，有母親，有父親，有兄長，當然還有他，大家都張嘴笑著，臉上毫無陰霾。


　　


×


　　當天晚上，他洗完澡往客廳叫基爾換他進去洗了之後，他從房間拿出那本特輯，攤開在客廳桌上，他一頁頁翻著，覺得不錯的地方就特別圈起來，當然他有衡量自己目前的財力，儘量找尋符合心中的居所。


　　「嗯……這個不錯……」兩層獨棟，距離他公司不大遠，而且還有院子可以養些動物……


　　「……路德」太過專注在特輯上，路德並沒注意到基爾伯特何時洗澡完還湊近一起看起來「你……要搬家……？」


　　「呃啊——！」被突然出現的基爾嚇到，路德在基爾發問瞬間發出怪聲「哥哥！你！你什麼時候洗好的？」


　　一臉有趣的盯著驚悸猶存的路德，基爾忍不住笑起來。


　　「我有這麼恐怖嘛……被我嚇到發出奇怪聲音……嘻嘻……」


　　「……正常人都會被嚇到怪叫吧……」


　　「你說得不錯……但你也看太入迷了吧……竟然會沒注意到我靠近的聲音……你看這書，你最近是要搬家嗎？」


　　「嗯，對啊。剛好哥哥你在這邊，我想問問你喜歡這種格局嘛？」


　　「……我看看，這間可以養狗啊……挺不錯呢，四周也挺安靜，生活機能也俱全……環境還滿適合我工作……況且離你公司也不遠……」


　　「我想也是。」在這頁貼上標籤，並將之圈起，路德繼續翻起下一頁仔細閱讀。


　　注意著路德所有舉動，基爾幾度欲言又止，他手握了又握，眼神流轉各種難解情緒，最後他投降地嘆氣。


　　「路德，你什麼時候要搬家？」


　　「怎麼了嗎？哥哥？」


　　「喔，沒有啊，你不是要搬家？那我總要在那之前找時間把客房裡我的東西搬走啊。」


　　「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啊……總不能把我的東西搬到你新家去吧……」


　　「為甚麼不能把東西搬去？」路德維希一臉疑惑「你就跟我一起住，不是嗎？我們是家人啊。」他口氣十分詫異，好像基爾伯特說了個什麼不對勁的話。


　　基爾伯特一聽愣住，而後臉迅速潮紅，假如這時候有人從他們旁邊經過的話，他肯定會羞愧到死。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天然？」還是說是率直？基爾伯特用雙掌摀住臉，悶聲問。不曉得是路德深居簡出的關係抑或個性使然，從相處後他經常都會被路德坦然無疑的話弄的心跳不已，平常他也常聽到類似甜膩的話語（為了收集資料，他有時去速食店坐著，隔壁情侶就會相互餵時還打情罵俏，或是走在街上，遠遠就瞧見高中生情侶檔相互牽手還彼此害臊的畫面），然而那些人都是因為有熱切的感情才能脫口說出那些令人面紅的句子，可是路德卻經常自然地對他說出，一點也沒有令人不好意思的情緒在裡頭，好像應該如此，一如方才他非常疑惑為甚麼他會問他那句話，他說他們就是要住一起一樣的自然不過。


　　「天然？」從未聽過這陌生名詞的路德皺眉「你是指天然食品？」


　　「不是指天然食品……」聽見他這樣回應基爾有些想發笑，他差點忘了按路德生活模式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用到這詞「我是說講話相當率直真誠\。」


　　「沒有，不過很多人都說我太直言不諱，很難相處。怎麼了嗎？」


　　「沒事，我很好，我現在感覺很不錯。」


　　基爾甚至感覺他此刻高興的快要飛起來了。


　　路德說他們要住一起，光是這句就一掃他先前的陰霾，他太習慣推敲旁人各種異常舉動，而且通常八九不離十，所以當他看見那本住宅特輯才以為路德是受不了他的存在才想搬家，原來，是他想過頭。


　　「我本來是打算下個月搬家，不過現在計畫要變動了。」他之前就找好一間，本打算明天聯絡對方，不過現在又得重新找起。


　　「為甚麼？」


　　「哥哥你不是有幾隻狗在爸爸那邊嘛？」


　　「是啊。」


　　「我之前不曉得，所以找的那房子不適合養狗，」


　　咦？這意思是——


　　基爾瞪大眼，目不轉睛盯著路德，準備聽他下一句。


　　「既然都是要住一起了，哥哥就把那幾隻狗帶過來一起住吧，我也蠻喜歡牠們的——哥哥，你還好嗎？怎麼忽然哭了？」


　　見到路德驚慌的表情，基爾才意識到自己不曉得為何流下淚來。


　　「沒事——我想可能是有點太高興了吧。」基爾抹去滿臉淚痕，破涕而笑。


　　「真的沒事嘛？」


　　「沒事沒事，你瞧，擦掉就沒了啊。」


　　他再三保證之後，同時的確也沒再流淚，他的弟弟才終於掉轉目光重新放到那書上，基爾往電視附近的櫃子走去，從抽屜拿出吹風機預備吹乾自己濕漉漉的頭髮。


　　忽然他想起六月十四日那天婚禮上，他的弟弟說過他會幸福的話來。


　　這時候他終於有種確實踏著地面的真實感。


　　他再也不會被丟下了。


　　因為在他的弟弟，路德維希的心中一直有他存在的地方。


　


　　基爾伯特低下頭，不讓路德留意到，他因為太過幸福而又忍不住流淚的表情。

竺蓁

40夜
>下篇-中之二


　　路德維希再次瀏覽班表，或許是同事體諒他十二月及一月時候的辛勞，三月份的排班特地在月初留給他相連的休息日，假使再加上今年公司准許的休假數，路德發現他月初那禮拜正好夠連休五天。


　　路德維希不禁想其實自己算是因禍得福吧，明明這幾個月被基爾伯特一連串曖昧動作弄到精神疲憊，前幾天逛書店才想給自己來個小型的自助旅行，沒料機會就如此快的降臨了。


　　打定主意之後，稍晚他跑完班次，便趁著中間休息空檔向總站的人事科小姐遞了休假申請書。


　　下午跑班，播放著聽過很喜歡後來又去書店買了那團隊其他新曲，輕輕柔柔的琴聲搭配團隊去北歐森林收音的鳥鳴蟲聲，感覺就無比舒心。


　　大概是因為少見情緒如此之好，一些熟識的乘客上車之後頻頻望著他，卻一點也不敢開口詢問，最後是那就讀高中的女學生一見他就很自然問他怎麼了，發生好事嗎？不然怎笑的這麼愉快？


　　既然有人問，他就回答自己過幾天要去旅行放假，那學生聽見十分羨慕，她說她也想去放假輕鬆，但是課業壓力龐大，家人不會輕易應允的。


　　路德維希想也是，畢竟今日可不比從前，幾乎算是從小就開始競爭了，那可能讓自家孩子出去蹓躂？不如挪來課業練習還比較划算。


　　「所以啊」女學生想起什麼地提起「我只好去買旅遊書扎來看，過過乾隱也不錯。」


　　類似紙上旅行那樣嘛？拿著一張地圖，想像自己去那裡旅行會見到什麼風景。


　　「那麼，好看嗎？」


　　「好看！」她不假思索地應和，並且眉飛色舞地開始滔滔分享「你知道嗎？跟坊間一些旅遊書不同的特點在於，作者其實就是一位專職作家，他本身也有出散文、文學相關，很有名！跟同學提到這作者，他們都知道呢！還向我推薦了幾本他們喜歡的書系，雖然我還空沒去看啦……哈哈。」


　　「這麼有名啊……」不期然，他腦海浮現那天在書店門口瞥見的好幾落書，上面還特別裝飾介紹什麼的樣子，該不會就是她口中那位作者的新書？


　　「而旅遊扎記是收錄他在部落格上和旅遊有關的文章，他好像總是到處旅行也到處搬家的樣子吧？習慣性會紀錄很多影像跟寫自己所見所聞的感觸，文字簡單閱讀時卻十分有畫面性，看著就覺得自己也跟著他在旅行一樣。」


　　到處搬家？他不太清楚作家習性，就自己看的那些書的作者也經常是搬來搬去，甚至因為是作家的緣故，家裏堆放著無數書本，導致每回搬家都是一場苦難，得吆喝一群人來友情贊助，這些類似的文字致使他感覺文字工作者通常沒有什麼定性……又或者，是在尋找落腳之處……？如同落葉，終有歸根之處。


　　「你有時間也可以看這作者的書，真的很棒！」她一臉閃亮亮，頗似時下追流行偶像的少男少女們，大力吹捧自己欣賞的偶像們各種優點。


　　「嗯，等旅行結束之後有時間的話。」


　　比起看書，現在他要先做的是規劃行程，待會下班回家上網查查那附近有什麼民宿可以住……


　　「感覺你很常去旅行耶，之前才聽你說去哪裡旅遊。」


　　「現在有時間多出去見廣增聞，以後身體衰老就無法了。」


　　「說得也是」頗能認同地點頭「就像我爺爺本身有過癌症，卻說什麼想去挑戰極限運\動，當然我們全家是反對到底，畢竟他身體不比年輕人，要是在挑戰期間發生什麼意外就不好了。」


　　他們又閒聊幾句，這之間她看向窗外，下秒慌張地猛按鈴，看來是快過站，也許和人有約會？他見她車一停便很快就刷過電子票卡，三步併兩步出了車門，卻沒忘擺擺手向他道別，他見了僅點頭以對。


　　等她下車過了好幾站之後，路德維希猛然想起，他似乎忘了問而她也沒說，究竟那位作者名字是？儘管有猜測，可不一定就真的是那位啊？……下次若見到她，再問問吧……


　　下班前他拿到了批准的審核單，同事知道他要去旅行放鬆也說不錯，甚至笑說要他買些土產送他們，否則枉費他們平日這麼照顧他。他聽了皺眉，可確實沒錯，他的確受到他們多方照應，似乎也該有些回饋才是。


　　不知只是想見他為難表情，還是其他什麼因素，同事又拍他肩說只是開個玩笑話而已，別當真啊，不過還是歡迎帶土產回來。


　　「要玩的開心啊。」


　　「嗯。」


　　返抵家門後，先將全身疲憊沖洗掉，一樣從冰箱拿了牛奶和玉米片，隨意料理好晚餐，便端著盤子放到電腦桌前，並啟動電腦電源，等了幾分鐘（他的電腦老舊，開機費時）進入桌面，又等到所有程式啟動他才點選桌面的圖示，鍵入密碼和網路連線。


　　打開慣用的網頁瀏覽器，他在搜尋裡打入關鍵字，一一尋找著那幾天可供住宿歇息的民宿、飯店、旅社，他要求不高，便宜與否不是重點，只要合乎路線上的安排即可。


　　於是直到出發前一天他可說是日日熬夜排行程，先是聯絡住宿地點，而後思考動線規劃，直到他認為無可挑剔，完美無瑕為止。


　　百密終有一疏，等他背著包包提著行李上火車石纔訝然驚覺似乎趕著車子的緣故，手機竟然忘記帶出門。


　　然而驚訝歸驚訝，他不覺得有什麼失落，畢竟身上還有相機可以拍照，他手機的功能頂多就是接聽罷了。


　　他想既然是旅行，有手機反而煩躁，不如不帶。


　　將行李收好，他交臂環胸，整個人陷入火車座椅，安安穩穩地閉目休息。


*


　　睽違五天之後重返家門。


　　路德維希一進臥室就見到自己手機果真被遺落在棉被之上。


　　被置放五天的關係，屏幕一片黑，他便將手機放在床櫃上充電，便下樓拉開放在玄關的行李，拿出該洗的衣物丟入洗衣機，用家電聯絡認識的菜販請他明天送些菜來。


　　處理好後他又走上樓回到自己寢室，拿起手機開機後，跳出提醒頁面有好十幾通未接電話還有一通留言。


　　望著未接來電的話數，路德維希有些驚奇，平常時候是不會有誰打電話給他的，所以在旅行第一天發現自己忘記帶手機出門時候他也不覺得可惜。


　　他打開頁面，十幾通未接來電中有幾通是同事的號碼，有幾通是母親的號碼，有幾通是父親的號碼，但剩下幾通卻是他從未見過的號碼。


　　是詐騙集團的嗎？


　　這幾年詐欺手法層出不窮，推陳出新，他那裡有位有孩子的同事就接到過，差點上當受騙——說什麼孩子在他們手上，電話那端還傳出孩子聲音的悽厲哭喊著爸爸媽媽我好痛我好痛，聽的人被那聲嘶力竭的哭吼哭的一時心慌混亂六神無主，還真差點要驅車往銀行匯款過去——幸好孩子正好跑來車站找他，他才曉得自己上當。


　　忖思著要不要回撥給他們，既而想似乎不是特別必要，遂又將手機放回櫃子充電，自己轉往衣櫃拿幾件衣服打算洗個澡……等等，好像哪裡不對勁？他楞在敞開的櫃子前，在他眼前是折疊收好的衣物，仔細嗅聞還有衣物柔軟精的芳香氣味，是他常用的牌子……他記錯？明明他那天起床晚了趕車趕的緊，沒空把衣服折好收到櫃子，只是成堆的放在自己床上，怎麼衣服這會好好地被放在衣櫃裡？


　　這麼說起來一進入家門就覺得不大對……路德維希倏然腳步一轉迅速來到一樓客廳，到處都是被人仔細收整的痕跡，連沙發那堆凌亂擺置的資料都被悉心一一收整放回旁邊的書架上。


　　雖然感覺不可能，路德維希轉身往廚房走進，他一路步向冰箱，打開冰箱門，原本空蕩蕩的內部被各種食物填滿，而離開前快要腐敗的熟食則被清走，到這時路德維希才確信——他去旅行期間，有人在家裏走動。


　　奇怪的是確信瞬間並沒有惡寒遍佈（同事曾經說過有跟蹤狂潛入受害者家裏稱對方不在家時打掃兼煮飯，受害者一開始還以為是遇上可愛的小精靈，便不以為意甚至沾沾自喜，導致之後釀成慘劇），當然他不是小孩年紀了，不會相信每個家裏都存在家事小精靈那種無稽之談——只是有時他也錯覺那簡直是家務妖精的化身——會幫他打理到這種程度的（還非常了解他對食物喜好）他印象裡只有那一位，他比較訝異的是自己竟然不是先想到母親而是那個人。


　　於此同時，他身後傳來非常意外的聲音。


　　「咦？你在？！」


　　他回首睇視腦海才浮現未久的那個人佇立在廚房入口邊，有些逆光但還是可以辨認出臉部表情——那個人，亦即基爾伯特，他的未來兄長，有時簡直是家務妖精——他張口發出的嗓音和之前相處時的那份從容迴異，臉部表情滿是詫異，彷彿對他的出現不可置信。


　　不知怎地，路德維希覺得基爾伯特的聲音和表情綜合起來就是一副「我以為你不會再回來為甚麼又會出現」的脆弱情緒。


　　——脆弱？路德維希愣住，心裡頭好像抓住了什麼微弱的訊息，就和之前一樣，他毫無理由認定基爾伯特不會傷害他，即使他行徑和跟綜狂雷同，可實際上也不過是個膽小的人罷了。


　　路德望著此刻在他眼前的卸下偽裝，整個人不只僵直，連帶呼吸莫名快速起來的基爾伯特——這種如此熟悉，很久以前的什麼時候，他自己也經歷相似的難受情緒。


　　「這裡是我家啊，我在很正常吧，倒是你竟然在才詭異。」


　　路德維希一反平日死板臉孔，他微笑地直視著假如再不打破這情況可能精神緊蹦盜汗不已而昏倒的人，口吻略有嘲諷。


　　「……對耶！也是，這裡是你家嘛，本來你在就挺正常的。」基爾伯特恍然夢醒地拍了拍自己掌心，而後一臉傻笑地摸摸自己腦後邊。


　　盯著又恢復到平時表情，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過的基爾伯特，他想即使現在深究下去大概也是沒結果吧，這人已經又武裝起來了即使他問肯定也是一笑帶過的模式吧……雖然很可惜……可惜？這念頭閃過使路德驚住，而後迅速撇開。


　　那意思代表什麼他清楚不過。


　　而他並沒有打算如此。


　　他關上冰箱，走向基爾伯特所在的門邊，並越過他，對方因為他舉動一臉困惑。


　　「你怎了？要去哪？」


　　「——去洗澡。」


　　他說。

竺蓁

40夜

>下篇-中之三



　　洗完澡擦著頭髮時他想起冰箱裡滿滿的食材，斟酌之後他打了通電話給熟識的菜飯請他明天不必送菜過來。掛斷電話，發現自己頭髮微乾，雖說家裏開了暖氣（大概是基爾伯特趁他沐浴時啟動），幾經思量，他仍舊去客廳把頭髮吹乾透徹。


　　吹風機轟轟的運\轉，很快的他就吹乾頭髮，關閉開關之後，他心緒閃過什麼，他忽然往自己周遭看了過去。


　　客廳很安靜，慣常會出現的景象——基爾伯特霸佔電視哈哈大笑——被一片沈寂取代，奇怪的感覺在耳膜鼓譟，心跳異常。


　　路德維希收好吹風機之後轉而拿起電視遙控器按下開關鍵，廣告的歡鬧音樂瞬間充斥整個空間，就在這刹內心那莫名所以的慌張平靜下來。


　　他盯著電視幾分鐘之後，才轉向傳來各種佳餚香味的廚房去。


　　「你洗好澡了啊？」基爾伯特把餐具擺上桌，抬眼一笑「正好可以開飯囉。」


　　……他是專程來煮飯的嗎？他掃過擺滿前菜主菜點心湯品等各式佳餚的桌面，而後他直視面前保持微笑表情的人。


　　「你緊張什麼？」他凝視基爾伯特的笑容——難以察覺的忐忑不安在他的笑容裡擴散——他又追問「你害怕我嗎？」


　　不曉得是這唐突一問讓基爾伯特措手不及，抑或真是說對了，路德眼神漠然望著他話才出口同時僵住冒出冷汗的人，他們相互對視，久久不言。


　　就在這安靜時刻，背景是客廳結束廣告進入不曉得哪一段的電影劇情的角色們的對話。


　　沉默中路德想起每次基爾來他家的時候，總是幫忙他各種家務，尤其是炊事這方面，幾乎是從那之後每回一定會有的固定項目，早餐、中餐、晚餐，有時還會出現點心，當然不是說他料理很差勁，相反地基爾的廚藝還讓人意猶未盡，但現在仔細想想，基爾行為某種程度是相當異常，至少就他看來，他的那些行為是討好也是尋求認同的試探，他整個人不曉得怎樣非常不安定——即使他總是笑容滿面，不讓人感到厭煩。


　　一如此刻。


　　在過了幾分鐘之後，基爾伯特露出和之前並無不同的笑容：


　　「害怕？我嗎？你說什麼啊，為甚麼我一定要害怕你？你累了嘛？」


　　本來以他性格而言與人深入交往就是不大可能的事情，所以面對一笑掩飾帶過的基爾伯特，路德維希僅是淡淡想著這傢伙逃避的未免太明顯，但這幾天的旅行使他確實有些疲累，遂不想再繼續追問下去。


　　「……沒事」他拉開椅子坐下「我們吃飯吧。」


　　「吃飯是沒關係……但你客廳的電視不用關掉嗎？」


　　「不用，反正等下就會去看了。」


　　「喔，好。」


　　路德見他應聲之後大有一種想指責他浪費但察覺房子的主人是他，以他的身份也不好說教什麼於是又把話吞回去欲言又止的模樣，突然就覺得情緒好像飛揚起來的輕盈，使他忍不住嘴角上揚，但不想被他見到於是低頭捂嘴，直到那情緒褪盡為止。


　　他們合掌祈禱\。


　　「所以你這幾天都來我家？」唸完禱\詞後，路德傾身舀了些馬鈴薯沙拉到自己盤子「我應該沒說錯吧。」


　　「……你真的沒有智慧型手機呢。」


　　拋出的問題和對方答案大相逕庭，他臉色一時有些沉，該不會這傢伙進化成聽不懂人話的物種了吧……腦裡很失禮評價著基爾的路德忽然想起未接來電裡那陌生的電話號碼，起先他認為是詐騙集團，但配合著基爾這會的說詞……


　　「你打電話給我過？」已經不是疑問，路德簡直是百分百確信，他張眼盯著對面低頭喝著濃湯的人，對方停下進食的動作，露出說對了的表情。


　　「是啊，五天前我發現你不在家，以為你出事，就打電話給阿姨問她是不是知道些什麼，但她說她也不曉得，結果無論怎樣電話聯絡卻無人接聽。」


　　打的話應該會發現他沒帶手機出門吧……對了，路德想起為避免工作被電話干擾，他一律設置靜音無振動模式，這樣也就能夠說通他們沒察覺手機就在他床上擺著吧。


　　「阿姨提到你也曾經有過不接手機的時候，要我別太擔心，也許過幾天你就會回來了，她這樣說。」


　　路德記起有次旅行時忘記帶手機充電器，結果手機有帶跟沒帶一樣，那幾天根本就是失聯狀態，回來之後被母親狠狠罵了頓，由於是出了社會之後發生的事情，至今還記憶猶新，因此母親口裡所謂的不接手機就是指那回吧。


　　「雖然阿姨要我別想太多，不過我還是向她要了你的電話號碼，所以這幾天我有時間就撥撥看。」


　　「但果然不管什麼時候撥，都沒有通過。」


　　基爾伯特敘述這段話的時候的表情很平和，語氣也很正常，但聽著看著就不曉得為何有一種內疚油然浮現，路德臉色不禁糾結，明明實際上自己沒有做任何虧心事，可綜合起來反而自己是錯了的那方，太沒道理了吧！


　　「……你」出於歉疚（即使原因莫名）本來想出言說些什麼的路德差點沒被基爾的下一句嗆的給嘴裡食物噎死。


　　「因為是連著三天未通，所以前天我就去問了你的同事。」


　　「他們不信你失聯，撥打未通才相信我說的話，因此告訴我你去旅行，過幾天就會回來。」


　　同事你們！他內心不禁嚎叫，之前不是還開玩笑說基爾像是跟蹤狂嗎？怎麼這麼輕易就把他行蹤洩漏，就不怕出事嘛！


　　等等，既然曉得他是去旅行，怎麼還是有那種表情？路德想起稍早基爾那脆弱的神色，或者說，重疊了什麼的情緒。


　　「不過他們也提到幾天前也有個人來他們那邊問你去哪……怎了？瞧你一臉苦喪，旅行不好玩嘛？」


　　「……沒事，有些累而已……」不論是身體上的還是精神上的，感覺就像玩高空彈跳，簡直要挑戰他極限了。


　　「那就早點吃完好好休息吧。」


　　基爾微笑道。



**

中篇終於結束。
原是要星期五更新（到那時字數也有份量了）
但今天收到工作通知，因此便決定提前作業。
下篇假若順利，應該就可以直接結束了。
或者，會分成兩段進行？

竺蓁

40.夜

下-下 之一


　　又來了。


　　路德維希面無表情看著手機屏幕顯示的電話號碼，那數字排列組合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那是已經和他人再婚並育有新孩子的父親打來的，尤其這幾天打來的特別勤快，光是他剛剛的那通就已是今天的第五通，他不假思索按下結束通話鍵，並按壓直到關機為止。


　　比起母親，父親反而常聯絡他。如果說打電話也是一種人與人之間的關心表現，照理而言他應該不那麼反感父親，但他對他的關心慰問總有些不快，尤其每次通話幾句時不時就向他問起母親感情近況，這種情況特別使他煩躁，他曉得父親心裡盤算什麼，只是，事到如今，這樣又有什麼意義？他和母親都已經離婚了，兩人的生活也各自迥異，父親卻還是一點也不想放手母親，幾次對談下來父親都給他一種自己的東西就算是丟棄了也不許他人撿走的心態，實在令他厭惡自己身上留著對方的血液。


　　把手機收入自己的隨身袋，一路和同事點頭招呼並往自己的車子走去。


　　扭轉鑰匙啟動車子，趁著熱車的空檔，他打開電子表板並在上面設定起始點與目的地，等到機器嗶嗶嗶響徹確定資料無誤，他才駛動車子往正排隊候車的人群。


　　下午他來回開了兩趟，本來搬表上只有一趟來回，但同事臨時要代替妻子去接孩子，便和他商議調換了後天的時間，他當時覺得頂多就是晚點回家沒什麼影響，但要是他曉得回來會遇到這種情況的話他絕對會隨便搪塞理由拒絕過去的，路德維希面色陰沉地看著坐在總站候車位上的人，明明他多少年沒見過這人了，甚至年歲也在對方臉上層層疊疊不少，他卻還是一眼就能認出那給予了她一半基因的人來——對方見他自然露出屬於親人間的親切笑容。


　　「路德，怎麼打手機都不接？我還擔心你是不是遇上什麼狀況呢。」


　　沒想到他忽略電話的結果，就是他的父親親自來找他（他認為形容堵他比較貼切），對於這種可能他不是沒有設想過，只是他以為還會再拖沓個幾天，而非是這麼快就得面對，更不是直接在他工作場所這裡遇會。


　　「路德你回來了啊！」留守在辦公室的行政人員驚喜叫道「你下午剛出車之後你父親就來這裡，說有點事情要找你，但你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打不通，我跟他提到你會最後一趟會開回總站這裡，他就說在這裡等你也可以，現在你回來了正好，時間也差不多，可以讓你和你父親吃頓飯呢。」


　　「……嗯。」


　　路德維希內心無比複雜看著同事沒有惡意的敘述事情經過，他眼角瞄到父親笑容依然親切無比，面色又更加沉了。


　　他極度厭惡認識的人出現在他工作場合，即使是他的親生父母也一樣，他都不喜歡。


　　除了尷尬，尚有一種被探了隱私的不快，所以即使他們都曉得他在客運\公司工作多年，而真正在哪個地點每回他們問起他都閃爍其詞模糊帶過（以致於基爾伯特那一回出現讓他瞬間焦慮無比），況且就算是母親曉得他工作地點（說實話，他不意外，畢竟母親十分幹練，有許多管道可以掌握各種訊息），她也了解他性格，不會直接來這找他，但父親顯然故意觸探他底線。


　　「路德，好久沒見到你了，我們去附近餐廳吃頓飯吧。」


　　「你們父子很久沒見面了啊？」不了解他家情況的同事訝道「路德，你這兒子怎麼當？有空要多陪陪父母，以免到時後悔喔。」


　　「……」他現在就很懊悔。


　　路德維希敷衍地點頭，沉著臉往父親那走去，無視父親的笑容，他現在只想快點離開，他冷道：


　　「去哪？」








>下篇-下之二



　　「路德，這家晚餐套餐有優惠價格，所以別拘束，你想吃什麼就點什麼吧。」男人接過侍者遞來的菜單，面向他微笑「我們父子倆也好久沒吃上頓了，上回是去年八月左右吧。」


　　路德維希沉默攤開自己手邊的菜單，仔細瀏覽上面的菜色。


　　出社會工作之後，由於自己獨居，加上住的地方父母親都曉得，因此他們偶爾會來找他吃個飯，其中以父親的次數最為頻繁，當然父親帶給他壓力也是最大的。


　　明明只是吃頓飯而已，他每回都必須緊繃全身神經小心應對父親言外之意的問話，剛開始還渾然未覺，幾次下來便曉得父親十分在意母親的近況，他覺得可笑，當年是因為父親外遇而導致整個家分崩離析，但父親卻彷彿忘了他簽過離婚協議書似的，言談間都會追問母親是否有了新的男友、最近有提到哪個男同事的追求啊諸類云云，面對這些問題，他總想既然這麼在意，為何不直接去問母親？而要透過他？況且父親和母親的工作性質相似，同事圈與朋友圈在一定數量上有重疊，他大可也能透過他人去旁敲側擊一番，為何一定要從他這裡問出所以然來？


　　他想，也許父親是好面子，自己對前妻還念茲在茲的，要是旁人知曉了肯定閒言閒語，而父親卻是無法忍受被人當嚼舌根材料，當年他和母親的離婚事情不曉得他如何對外宣稱的，不明內情的人以為是母親的問題，閒言閒語了一陣，逼得母親不得不趁著別公司挖角的契機換個工作環境。


　　侍者走過來禮貌向他們詢問餐點品項，他點了附有前菜、沙拉、飲料及飯後甜點的經濟套餐。


　　點完餐點以後，侍者端來兩杯加了檸檬片的白開水來放在他們桌前，他拿起喝了幾口，坐在對面的父親則拿著智慧型手機傳送著什麼訊息，傳給誰什麼內容，他都沒有興趣知曉。


　　適逢晚間用餐尖峰時刻，餐聽內人滿為患，坐在靠窗的位子，路德維希俯視底下如流星閃逝般的車潮。


　　黑夜裡燈光紅紅綠綠，他腦裡浮現聖誕節時和母親他們吃飯時與基爾父親對談的光景來。


　　當時候他並不如自己先前臆測與對方交談時會產生不自在的尷尬，相反地，他和基爾的父親聊得十分暢快，彷彿他們其實就是真正的家人，這不全是因為他們在知識層面上的契合，更主要在於基爾父親予他一種沈靜穩重的氛圍，說話的音調、言詞內容也不讓他必須揣測其言意圖的焦慮，可以放心地輕鬆與之交談。


　　思即此，路德才終於發現一個早該發現的問題，基爾伯特的母親呢？是過世了，還是離婚了？但貿然問似乎也不大妥當，畢竟不管是哪種可能性，換作是他被問及，他也會不大喜歡。


　　直到前菜上桌前他們父子倆就一直保持著一方沉思一方傳送文字訊息的沉默狀態。


　　他的前菜是一份冰涼的水果沙拉，切成塊狀的蕃茄、鳳梨、蘋果用竹籤串在一塊放在白瓷盤上，旁邊還用沾醬畫了三撇，侍者上菜時貼心提醒他可以醺醬一同品嚐，滋味會更有層次。


　　他照著侍者的話沾了些，入口的滋味確實柔和並使人開胃。


　　沒想到這種價位還能夠有品質，也就不難理解何以這裡滿是用餐者，之後哪天自己再來吃一回吧，路德維希細嚼時想。


　　主菜上桌前的空檔，侍者過來收走他們用畢的餐盤，並又在他們的杯裡添加了些水。


　　等待主菜時，父親擺出溫和的面孔問他：


　　「路德，最近過得怎樣？」


　　「……都一樣。」


　　「都一樣？」


　　「嗯。」


　　他面目冷然望著略略揚聲的男人，男人的語氣裡有著難以察覺的懷疑，似乎他不該這樣應答，似乎答案要是另外一種，然而對路德維希而言，最近的生活確實都是一樣的，除卻莫名其妙纏著他的人之外，他的生活和先前的狀況其實沒什麼兩樣。


　　他不禁有些想笑。


　　父親是想聽到另外一種吧。


　　他們對話後沒多久，主菜便擺到他們面前，侍者掀開蓋子，一時香味四溢。


　　「路德你吃吃看，這裡的餐點很美味喔」父親面容和藹招呼他快吃「我之前來吃就覺得，要是哪天我跟你母親還有你三個人能夠一起來品嚐就好了。」


　　他切下一塊肉放入嘴裡，漫不經心地聽著父親那可笑的構想。三個人？是指以前的他們？還是指現在的他們？過去的父親完全不顧家，現在的父親已經和他人再組家庭，不論是哪一種，都只讓他感覺到父親此番言論不經大腦，甚至有些令他反胃——造成離婚局面的不就是父親自把自為嗎？


　　「而且我們也很久沒有一家三口聚在一塊，你不覺得嘛？」


　　路德維希差點沒被嘴裡的食物噎著，他倏然往父親臉孔瞪去。


　　父親臉上過份自滿的笑容似乎認為他從頭到尾他都是位好父親，甚至沒有發生過離婚這回事。


　　一家三口？是演哪齣鬧劇？為甚麼這個男人能夠將這種齷齪事講的如此理所當然？他是想給自己第二任妻子難堪嘛？


　　「你說什麼……」他張口想反駁，父親卻緊接又問。


　　「對了，路德，我最近從同事那裡聽到你母親有了男友的樣子，這是真的嘛？」


　　路德維希感覺有盆冷水從頭傾瀉而下，霎時讓他渾身發冷，冷的牙齒打顫的拼不出詞語，同時他耳裡傳來一陣嗡嗡低鳴，除此之外其他聲音彷彿套了層薄膜，在他身旁以外很遠的地方。


　　「我更聽說她想和對方結婚呢，這事是真的嗎？要是真的話，我覺得這事不妥當，她怎麼可以讓你去叫別人父親呢？路德，我想你應該要反對這件事情，聽我的話，你母親一向愛你，只要你反對他們的話，她就不會和他結婚了，你也不必叫別人父親……」


　　果然如他所料，父親頻繁地撥打電話給他，甚至出現在他工作場所就只因這件事情，他就這麼不想讓母親得到幸福嗎？他就這麼——憎恨母親嘛？恨到要她一輩子孤獨到死嗎？離婚時的造謠生事，使她精神上蒙受莫大壓力，現在又要親生兒子去破壞她晚年難得的幸福，就是因為他是憎恨著母親的緣故嗎？因為不甘願放手轉而憎恨嗎？　　


　　「我還聽說對方有個比你大的兒子呢，我說要交往就算了，怎麼還要跟有個孩子的人交往？你母親在想什麼啊……」


　　「夠了！你不要說了！」


　　「路、路德？」


　　路德維希從來不曾和父親大吵，然而這瞬間他卻為了母親的事情朝父親怒吼。


　　「父親，你已經再婚了！你甚至還有了新的孩子，這樣不夠嗎？為甚麼你就是不肯對母親放手？！」


　　「我、我沒有啊」男人被他氣勢給嚇住，講話結巴「你、你想想，你的父親是我吧？那麼你、你還要去稱呼別人為父親，想想不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嗎？」


　　「奇怪？」


　　「是啊……」


　　「那麼，是要讓我叫你第二任妻子為我的母親？」


　　「路德你說這也不對……」


　　「那你要我說什麼？！明明當年就是你外遇不承認最後才導致離婚的局面，而現在你又要我去做這件事情？！父親！你再繼續說下去，你的形象在我心中就越低俗不堪！」


　　「不堪？路德你這話說得太難聽了，我只是為你好，哪有低俗……」


　　「為我好？！要我去破壞自己母親的幸福是為我好？！」


　　「路德你聲音可以小聲一些嗎？別人都往我們這邊看來了……」


　　「既然你這麼在意他人的目光，那又為何要我去做這件事情？是因為你想假手他人達到你的目的嗎？」路德眉一皺，痛苦咬牙「父親，你就這樣地，恨透母親？！」為了傷害母親，連親生兒子都成了籌碼、武器……他極不願意承認，可是從小看到大，他不得不承認，他的親生父親，就是這樣自私狡詐的人，假裝自己是受害者，其實才是加害者。


　　「路德你小聲些！」被他大聲斥責下，男人也動氣地吼。


　　「算了！」不想再和父親說什麼，他起身拿起自己的包包，從皮包裡抽出幾張鈔票，大力往桌上一放「錢我放這，您慢慢吃，我要回去了！」


　　「路德！」


　　無視周遭投來的各種目光，他頭也不回逕直跨出餐廳門外，他一路都以極快速度踩著階梯下樓，內心深處不斷湧上火氣，呼吸急促，口乾舌燥，甚至無法思考。


　　他很想跟誰說個話，把父親這種試探性的惡劣行為一股腦的傾訴給某個人聽，那個人不一定可以解決他的狀況，但是只要能夠陪他、傾聽他的痛苦就好了……路德維希情緒陰鬱走出一樓，踏上人行道時頓住，怎麼會，他訝異自己腦海浮現的想對之傾吐的人選，這怎麼可能，為甚麼會是他？


　　為甚麼會是基爾伯特？為甚麼會想跟他說這些？


　　然而更讓他詫異的是，就在腦裡閃過基爾伯特影像之後，原本被父親那一番言論激起的情緒也漸漸緩和下來，慢慢回復到平時的狀況。


　　路德維希垂首佇立在人行道上，身旁車輛來來回回駛過，他沉默盯著地磚。


　　他突然很想現在就見到基爾伯特。

竺蓁

814，也是所謂的綠色情人節，故名思意就是希望送禮的時候就環保下囉。
綠色情人節快樂！






56. Green Day





　　將最後一個箱子裡整理完畢，路德維希這才終於覺得輕鬆許多。


　　他起身環顧周遭已經擺設好的臥室，床櫃旁的窗戶敞開，午後的陽光傾瀉而落，這時遠處的教堂鐘聲在風裡起了漣漪。


　　路德維希靜靜地感受著一切，而後臉上浮現少見的笑容來。


　　「路德——你整理好了嗎？沒有的話也沒關係，午飯我煮好了，先下來一起吃飯吧！」樓下傳來比他早整理好並下去廚房準備午餐的基爾伯特的呼喊，路德維希聽了走出門外，隨手關上門，他應道：


　　「喔，好！我現在就下去！」


　　沿著木質地板走下樓，聞著從廚房傳來的陣陣香氣，路德維希再次感覺到他他確實和基爾伯特，他的哥哥，生活在同一個空間的踏實感。


　　從此以後，這裡就是他和他的家。


　　七月中開始，他就和基爾伯特討論了許多和新房子相關的細節，按照他理想，他想要一個大概兩三層樓高，附有院子和停車庫還可以養狗，屋齡不超過二十年的獨棟房子，並且周圍環境最好是清幽不吵。


　　但可能是他條件太多，找了一陣子都未果，不是不符合，就是基爾伯特不喜歡外形，再不然就是價格昂貴他無法負擔。後來和母親談起這件事情，母親提起她的友人這陣子買了新公寓搬去住，但原先的房子擺著也浪費，所以想賣掉，而那棟房子的一切似乎都很符合他的要求，母親建議他可以和她友人聯絡看屋。


　　本來他並不抱有什麼期望，畢竟有太多先例，結果去看了之後，不只一切條件都符合，屋形外觀也頗有格調，屋齡其實也不長，周遭也十分幽靜，加上前任屋主本身就有養狗，因此在一樓就有一間專門讓狗住的房間，又由於屋主和母親是十幾年的好友，看在這點交情上給出的價碼也超乎他預期，當下他就和對方簽約也交付訂金。


　　而稍後基爾伯特結束工作接到他電話後也來了趟，到了之後他簡直一臉閃亮亮地看著屋子，盯著基爾伯特的表情，他只是想好險哥哥也喜歡，不然很難解釋他已經簽下契約的事情來（雖然無從想像基爾伯特大發雷霆的模樣，不過按照他認知，一般人得知先斬後斷的情形之後，要不破口大罵，要不就是酸言酸語諷刺一番）。


　　決定好房子之後，他們就開始整理各自住屋的東西，該丟的丟，該裝箱的裝箱，期間他也一併處理了將房子轉賣的事情，基本上他的屋況維持的還不錯，而基爾的父親也有認識的人從事房屋仲介，因此透過對方賣了個好價碼，那筆錢付了新房子的款項還有餘裕，可以充作之後室內裝修的經費。


　　畢竟是從工作之後開始住的房子，整理之後的箱子量多的驚人，尤以他的藏書以及去旅行時買的各種紀念品最眾，單憑他一人之力難以完成搬遷工作，起先是想請搬家公司，但不曉得從哪得知他要搬家的同事們（他想多半是基爾私下透漏的吧，在旅行事件之後基爾就和他們混得極熟，簡直就像失散多年的親人一般……有時他會感嘆基爾的人際交往手段之好，當然基爾原本就親近人的性格也是其中一項）紛紛自告奮勇說要幫他搬東西，是故幾次下來連同幾件他工作時才買的家具竟也全數搬好了。


　　他想，過幾天問他們要不要來家裡吃頓飯，算是答謝他們的幫助。


　　「——就是這樣」吃飯途中，路德提起他的打算「可以嗎？哥哥？」


　　「可以啊」他笑了笑「我也正想跟你提這事。」


　　「說到這，明天你下午有事嗎？」


　　「目前進度都告段落，亞瑟也說暫時可以休息會，明天我早上打算回家一趟去把狗狗帶過來，所以下午應該是沒事，怎麼了？」


　　「我想開車去花市一趟，反正有院子不是嘛？我想種點東西。」


　　「好啊。」


　　「既然如此，明天中午我回來一起吃過飯後，稍微休息下，我們就可以準備出發了。」


　　隔天跑完班次，他開車回家時正好見到基爾在院子幫帶回來的幾隻狗洗澡，進車庫前，他搖下車窗向忙著抓狗沖水的基爾招手，然後發現他帶來了三隻狗，其中一隻是七月時他聽基爾說過也見過名為歌德的獵犬，另外兩隻是……哈士奇幼犬？要說是他家狗新生的也不大對，他記得那群狗並沒有哈士奇品種在其中啊？還是說，是新買的？


　　他邊思索可能性，一邊把車子停好。


　　「你說那兩隻哈士奇嘛？」基爾伯特聽了他的揣測，有趣地笑起來「不是買的啦，我回家見到也很驚奇地問了媽媽，好像是前幾天爸爸帶狗去散步時，歌德在路邊草叢發現的，我想應該是人為棄養吧？畢竟媽媽有說送去給獸醫診\療時，醫生提到牠們體內留有晶片，但登錄的主人也不存在。爸爸想說既然都被他撿到，不如就留下來養了。有趣的是，今天我去接歌德，在要離開玄關的時候，牠們兩隻縮在鞋櫃旁，模樣貌似很不捨歌德離開，還不時嗚嗚發出悲鳴，感覺怪可憐的，我想反正可以養狗，就一起帶回來了……不行嗎？」


　　想像了那堪比生死離別場景，路德有一種想笑的感覺。那兩隻狗崽子是把歌德當母親了吧，不過……歌德是公的啊……但是發現牠們的是歌德，也許自然就覺得這隻大狗狗可以依賴吧……


　　「……這樣啊，就養啊，沒關係，這樣家裡也可以歡鬧些。」記得同事的小孩是犬派，明天跟他們提下來看狗狗們，應該也挺不錯「但這樣一來，就得加買些給牠們使用的東西了吧？去完花市要順道去寵物店買嗎？畢竟是幼犬，吃的飼料可不能和成犬混用。」


　　大概是沒預料他會答應，基爾伯特一臉喜出望外的神情，不停猛點頭同意。


　　「好啊！」


　　「對了，那兩隻狗取名了嗎？」


　　「這倒是還沒，怎了，路德你有想取的名字？」


　　「……算是有吧……」


　　「怎了？講話吞吞吐吐的……是難以啟齒的名字嗎？」


　　某種程度而言算是。


　　「這之後再說吧，時間也不早了，我們收拾收拾就出門吧。」


　　「嗯。」


　　可能非假日緣故，花市的人潮沒有預期的多，他們很快就買好了想要的東西，他還買了幾盆季節到了就會開花的樹種，返程途中也將小狗們的用具買齊，回程路上拗不過基爾頻繁的詢問，他終究將自己想的名字說了出來，出乎預料之外，基爾伯特聽了也頗為贊同，還說這樣剛好可以跟歌德的名字湊在一塊，很不錯呢。


　　奇怪的是他並不訝異於基爾的回應，倒不如說他覺得他就是會說出如此的話來。


　　那天下午，他和基爾伯特趁著狗狗們在房裡睡覺（主要是歌德會監看幼犬的行蹤），在院子中滿了各種花的種子，當然也種下了那幾株樹。


　　「……哥哥。」


　　路德望著在夕幕餘暉下拉長的幼株樹影，傍晚的風吹來一陣又一陣，舒服的令人忍不住瞇眼享受，爾後他突地出聲，使一旁正將自己沾了滿手泥土用清水沖淨的人聞聲回道。


　　「怎麼了，路德？」


　　路德維希安靜地凝視著在自己身前的白髮青年，這個人是他的家人，是他的哥哥。


　　他不曉得其他人和自己親人是怎樣相處的，畢竟他一直都是獨子，對於有兄弟姊妹的假想無從想像，可從與基爾相遇開始後發生的經歷的一連串事情，他不免想，所謂的家人多半就如同他和基爾這樣的感覺吧，能夠一起分享，一起分擔，洞悉彼此的想法，還有，即使遭遇了什麼挫折，回頭始終仍在那裡、不會離去彼此的安心存在。


　　他一直都很想感謝他，可是所有的有形禮物都不足以表達，絞盡腦汁他僅有這件事是唯一可以當作謝禮為他而做。


　　「也許明年，也許後年」他頓了頓，他也不大確定是要等多久「也許很多年以後，哥哥，你……」


　　「嗯？」


　　「……就是，哥哥，我們一起看花吧！」


　　基爾伯特有些愣住，他眨了眨眼，有些茫然無措。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會是多久，但是我想最快幾年後，院子裡就會充滿各種花吧」有一種終於說出口的如釋負重，他情緒有些和緩地露出笑容來「所以，哥哥，到時我們一起看花吧。」


　　「這是你……選在今天去買種子的用意嗎？」


　　「……嗯，哥哥，這是送給你的禮物，是我想謝謝你的禮物。」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八月十四日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嗎？」他想了下，今天的確沒什麼好紀念、慶祝的，是個很普通的日子啊「很重要的嗎？」假如是，他可能就要記下來了。


　　「唔，其實也說不上重要。」


　　「這樣嗎……咦」路德沒繼續深究下去，倒是他奇異發現基爾整張臉在陽光下豔紅的很不正常「哥哥你臉怎麼紅成這樣……你晒傷了？」


　　「我臉很紅？也許是晒傷吧。」


　　「沒事嗎？」


　　「沒事的，等下就會好了。不過路德……」


　　「是？」


　　「謝謝你喔。」


　　「你說禮物嗎？你喜歡就好。」他還覺得自己有些強人所難，畢竟那是未知的願景，有可能實現，但也有很大機率無法實現，誰也無法保證種下去的種子一定能夠發芽成長。


　　「嗯，我會很期待院子裡開滿花朵的時候到來。」


　　「到時我們就一起賞花吧。」


　　「還有邀請爸媽他們過來。」


　　「好啊。」


　　話落，那兩隻醒來精神奕奕的幼犬從家裡衝出來，後面跟著老神在在的歌德，而基爾則兩手一張撈起太興奮往他跑去而差點踏到樹苗的牠們。


　　路德見著眼前逗趣的這幕，忍不住又微笑起來。

竺蓁

40.夜

>下篇-下之三





　　或許是沒見過他發飆，或是當日在餐廳被十足難堪後，那一頓飯後父親沒再打電話過來騷擾他，同時也沒見他在工作場合出現（不過也難說，畢竟太頻繁也會被第二任妻子懷疑吧），路德維希終於有些捨棄了什麼的輕鬆。


　　幾天後母親晚上打了家裡電話過來，問起他最近有沒有發生不尋常的事情，於是他順勢將前幾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轉知。


　　『那個人只是因為路德你不會拒絕他才一直去找你的，只要你真的狠狠擺出臉色拒絕，他之後就不會再纏著你了。』母親聽完他述說前幾天所發生的以及從他們離婚之後每次父親都會打電話問他關於她的情況後，沉默須臾，才語氣平和應道。


　　他聽著母親的這段很像經驗談的話，突然想到母親的性格愛憎分明，也許生父曾經直接去找過她，想用軟弱一面勸說母親，但肯定被母親當下狠狠諷刺一番惱羞成怒，之後就轉而向他打探母親的消息也說不定。


　　『不過那人真是對我念念不忘，其實不只透過你，這幾天他去問過我們共有的一些朋友同事類似的問題，我那個十幾年的好友剛剛才和我提起這件事情，聽著我就覺得真是夠了，怎麼會恨我恨成這樣……』母親難得地嘆氣，他彷彿還能想見電話那端的她搖頭嘆息『抱歉，路德，我沒料到你爸竟然會去你那邊纏著你不放，只是，你怎麼不早說呢？』


　　為何不早說？他聽著母親責怪的話語，路德維希了解母親擔憂憤怒的心情，正因如此，他不希望她還在父親的陰影之下，他才選擇不對她表明父親的那些事情。


　　「媽媽，我沒事，我想以後他再也不會這樣做了吧……他應該已經瞭解到有些事情終究是不能如願的。」


　　『……難怪他會喜歡你。』


　　「他？」誰？基爾伯特？沒有理由的，路德維希就是覺得母親說到的她就事指基爾伯特。


　　『路德，我要對你坦白一件事情，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我和基爾伯特在聖誕節前沒見過面，那是騙你的，我們在那之前就很常三人約出來吃飯。』


　　果然如此啊……路德維希在四人面會時就隱約感覺過他們有見過無數次面了，此刻母親所言應證他的揣測。


　　「嗯，我大概有猜到。」


　　『我想也是，你是我兒子嘛。』


　　「因此？」他不太懂母親為何提及這事，是因為他隱瞞了父親事情的關係，也相對告訴他這件事情嗎？


　　『你難道沒想過基爾媽媽的事情嗎？』


　　關於這事他有想過，然而現在單親家庭的數量多，又涉及隱私，他也不好多問。


　　「媽媽你曉得？」


　　『基本的情形是曉得，畢竟決定交往的時候，我就表明自己過去的婚姻狀況，而他也簡略將他之前的婚姻提了大概經過。所以才曉得基爾跟你一樣，都是幼年經歷過父母外遇離婚狀況的孩子。』


　　聽至此，路德維希有一種撥雲見日的明晰，他終於明白夢裡的基爾伯特為何那麼令他熟悉又不快，面無表情地不信他人的口頭承諾，那種強烈拒絕他人接近的排斥，全身都散佈尖銳的利刺，隨時都能夠將他人刺傷，無論是惡意還是好意——那曾經是他的寫照，是以才讓他感覺如此熟悉，然而從旁人見來，原來是使人大感不快的防衛。


　　『只是又有些不同，基爾他是親眼在家裡見到母親外遇對象，同時也目睹父母離婚的經過。』


　　……自始至終，路德維希都從未親眼見過父親當時的外遇對象，畢竟父親再婚的對象並非當時那位女性，事情的整個狀況都是母親簽過離婚協議書之後才稍微跟他談。


　　她似乎也不願太深入說明，畢竟那位外遇對象是自稱她好友又是當時公司同單位的同事，在剛進公司的時候就經常擅自依賴她幫忙，她起先也是當她是妹妹地照顧她，熟料她竟如此回報她……


　　她說完之後有些疲倦地笑笑，眉頭卻隴聚在一塊，似乎極不願再回想事情始末，只能說，是同類吧，和那男人本質上是一樣的，會以軟弱當作工具善加利用的人。


　　『而詢問過他關於基爾住哪後，我就去見了基爾伯特。』


　　……馬上就去見那可能是未來兒子母親某種程度而言算是很角色？他聽著不禁汗顏，雖然母親的行動利他一向清楚無比，但實際上耳聞還是感覺有些奇妙。


　　『我一見到基爾伯特，立即就曉得父母離異對他造成的傷害甚鉅，路德，你和基爾相處下來應該明顯知道他總是微笑吧。』


　　「嗯。」


　　『你也應該覺得他有些地方很怪異吧？特別是總是一副微笑迎人的模樣。』


　　「……」


　　『路德，他和你有類似的經歷，而你選擇了不和他人有太多接觸，避免自己再受到傷害，然而基爾卻選擇了與你不同的方式，他微笑，是希望父親不要離棄他，因為對孩子而言，父母是他們世界的唯一。』


　　——所以才一直面帶微笑嘛？他忽然想起基爾伯特總是擒著一臉溫和的笑顏，說著溫和的言詞，近乎討好的舉止，原來只是不想再被拋棄嘛？生母外遇而與自己的爸爸離婚，目睹了此一場景的基爾潛意識裡害怕父親也會離他而去，所以才不讓自己的悲傷憤怒的情緒表露，總是用著最溫和最使人易於親近的表情面向他人，也幾乎不大有負面情緒……一切只是害怕，害怕孤獨一人的寂寞是嗎？可似乎還有著什麼其他原因，應該不單單只是如此。


　　「原來是這樣嘛……」


　　『但是，路德你又和基爾不同，你們確實很相似，可是你的身上卻有著基爾渴望得到的東西，而這就是他為什麼會喜歡你的真正緣由。』


　　「什麼意思？」


　　『基爾他非常不安定，你在聖誕節吃飯的時候也聽過他父親抱怨他經常搬家的事情吧？』


　　他記得這回事，不過當時他抱著別太過深入的原則也就沒問了。


　　「這之間有關聯？」


　　『……雖然這跟他工作性質有點關係，但是他的同業也沒有如他一樣簡直是是搬家成癖了的情形發生，他曾經有住不到兩個月就又搬到別的地方的情況喔。』


　　……他實在有些不能想像，然而他的確感受過基爾的不安定，不只如此，他還有一種太過輕易放棄的性格。


　　不過，這種不安定實在太過異常。


　　「沒有去看過醫生嗎？」


　　『應該沒有吧，基爾高中畢業前都是住家裡，上大學之後他們父子也挺少見面，所以這怪異的情況是基爾大學畢業幾年後，他父親才察覺。』


　　這點怎麼跟他相反？他畢業後就一直住在固定的地方到現在。


　　「可這又有什麼關係？」


　　『路德，你很喜歡公車對吧。』


　　「是啊，我到現在也還是很喜歡，不然也就不會來當公車司機了。」


　　『我知道，我還曉得你旅行時也會去乘坐當地公車呢。你的這點是我認為可以安定基爾的長處。』


　　不知怎地，路德竟想起那天基爾伯特在車上所說的第一句話，現在想想除非是很閒，不然普通人是不會特別注意司機名字，也不會心血來潮喊司機的名字。此刻聽到電話那端的母親所說的內容，他突然模糊想到某種假設，可一時又難以釐清。


　　『在第一次見面之後，我有空就會打電話給基爾請他吃個飯，順便跟他提起你的事情來，當然我也有跟他提到你在客運\裡工作的事情喔。』


　　他頓時語塞。路德湧出一股深深地無力感……基本上，母親某種程度簡直跟基爾合拍的不得了啊！難怪基爾對他的部份情況瞭若指掌，自己的母親就是幫凶啊啊！


　　「媽媽妳這樣……」


　　『基爾不會對你怎樣啦，他是好孩子。』


　　但妳兒子的初吻被奪走了啊……他一臉苦悶。


　　『路德，你是那種只要認定了，就是一輩子放在心上的人，而這就是他想要的。基爾他渴望的正是不因一些事情而被破壞的關係。』


　　「……關係？」


　　『基爾他小時候因為父母離異，以致於極端害怕被離棄，因而總是對他人友善。』


　　「嗯。」


　　這他方才聽母親解釋過了。


　　『可也造成他性格上不安定，到處飄盪。』


　　……飄盪？會嗎？他倒是挺常來他家啊，只是神出鬼沒到屢次讓他驚嚇。


　　『他雖然總是對他人友善，也容易與他人打成一片，但其實基爾並不容易去相信別人對他的好意。這方面你們倒是挺像的，無論是有意或無意的，你們都排斥他人太過深入你們的世界。』





　　『基爾他不相信人與人之間會有永遠的關係，即使是在神面前發誓過並交換誓約的夫妻也會別離，更何況是沒有任何聯繫的他人呢？但其實他還是非常渴望的。』


　　「媽媽……」


　　『說實話，我初見這孩子就想到你，他受到的傷害只有你能夠填補，因為我曉得你能夠給予他所想要的那種不會被任何事情擊破的關係，畢竟你們都是受過相同傷害的孩子啊，而他也給了你想要的東西，不是嗎？』


　　他該說母親就母親嗎？對於自己孩子的狀況觀察入微。　　


　　本想跟母親再說些話，但發覺時間已晚，便跟母親互相道過晚安後掛了電話。之之後他去洗澡，洗完後吹乾自己頭髮，將家裡電燈關上，他走入自己臥室躺到床上準備就寢。


　　快睡著時，他想起那本大人童話裡的片段。





　　小王子說：「不，我在找朋友。什麼叫『馴養』？」


　　「這是件被遺忘的事。」狐狸說：「馴養就是『建立關係……』」


　　「建立關係？」


　　狐狸說：「不錯。對我來說，你只不過是個小孩，跟其他成千成萬的小孩沒有分別，我不需要你，你也一樣不需要我。我對於你也只不過是一隻狐狸，跟成千成萬其他的狐狸一模一樣。但是，假如你馴養我，我們就彼此互相需要。你對於我將是世界上唯一的，我對於你也將是世界上唯一的……」


　　


　　這天他又做夢了，夢境還是一樣，但這次基爾伯特終於停下了他的飛翔，他在半空中裡安靜地凝視他，彷彿在思考他所說那些話的真實性，而他同樣地望著他，靜靜地等待著。


　　他不曉得還要多久，但是他有預感很快，在那之前，他都可以這樣安靜地等待，安靜地等待基爾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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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我真的……很確定……下一次更新就是……完結了……

竺蓁

40.夜

>下篇-下之四







　　「路德，你知道白色情人節嗎？」


　　路德維希從飲水機那裡回來坐在椅上，正準備喝口熱水暖和，此時坐在對面瀏覽雜誌的同事突地問他這句，他反射地疑聲。


　　「什麼？」


　　「白色情人節啊，你沒聽過嗎？」


　　二月十四日的情人節他還曉得是什麼，但白色情人節他還真的從未聽聞。


　　「那是什麼？」


　　「好像是男生回情人節禮的日子，配合情人節女生贈送巧克力的相應節日，諾，你看這頁的介紹。」


　　同事邊解釋邊將那本書遞向他，他接過來仔細看了說明的部份，而後又還給同事。


　　「回禮就是代表兩情相悅……？」和那個本命巧克力的意義有點相似，路德不禁感慨商人手腕了得，連男生部份都一併解決了。


　　「哈，不是挺有趣的嗎？既然有白色情人節這種日子，我打算送我妻子一套新春裝當回禮，路德，你也想想看該送什麼吧。」


　　同事是以為他母親也送了他巧克力嗎？他喝下熱水趨寒，邊有趣想著。


　　三月春天還遠，天氣時不時陡然降下好幾度，氣象報導說受到全球氣候變遷的影響，氣溫回暖的日子較去年延後幾日。


　　不過……雖然沒關係，今年他的確收到了巧克力，照理來說應該要回饋對方些什麼。


　　「嗯，我會想想。」


　　同事聽了笑容曖昧不明，而後低頭翻閱書頁邊看後面的心裡測驗邊回應他。　　


　　「你好好想，重要的是你的心意，畢竟如果隨便送，就失去意義了。」。


　　「我曉得。」


　　只是基爾伯特都跟他一樣是成年人，也不是女性，更何況他對他喜好興趣全不瞭解，冒然贈禮的話也會造成他的困擾吧，他真的得好好想一想。


　　畢竟距離三月十四日也不遠了。


*


　　結果到了當天，他仍舊想不出要送基爾伯特怎樣的禮物。


　　不是沒想過旁敲側擊，前天問了母親，母親卻只笑著說，基爾伯特最想要的禮物其實很簡單，而且也不用花費，不過那是什麼？就得他自己思考才行。


　　聽到母親的說法，路德就曉得母親不會再透漏其他，即使他又問，肯定也會回以類似的內容吧，於是他不再追問，倒是跟母親聊了關於基爾父親的一些話題。


　　除了母親，他也想試著從基爾伯特那邊問出端倪，然而那幾日卻不見基爾伯特行蹤，打手機過去也很詭異的處於關機狀態中，他也想過傳簡訊詢問，但那意圖太過明顯，他便放棄了。


　　直到今天。


　　下午他四點之後無班，收拾好東西，並將自己的車子內清潔打掃過後便直接回家，沒想到打開自家大門，正好望見基爾伯特正在走廊拖地，即使已經習慣基爾伯特神出鬼沒的狀態，那瞬間路德維希還是驚嚇到差點停止呼吸。


　　「你回來啦。」


　　基爾伯特抬頭一笑。


　　他凝視他的表情，想起他第一次出現在家裡時自己對他的這種表情帶著焦躁，可經歷那麼多，並從母親那裡聽聞基爾伯特幼年經歷父母離異的事後，再次見到基爾伯特的笑容時，他已不再排斥，甚至他曉得他將漸漸親近這人。


　　「……你下次要來可以先知會我一聲嗎？」只是要是這種突然出現在他家的劇碼再經歷幾次的話，路德維希很怕他哪天心臟會負荷不了就地昏厥。


　　「好啊，反正我有你手機號碼嘛。」似乎是拖好地，基爾伯特收起工具往儲物間走去，忽然想起地問他「說到手機，前些天你打給我對吧，是怎了嗎？」


　　「喔，沒事。」


　　「沒事就好，我還以為你出事，有些緊張呢。」


　　要真的出事他應該是會先打給母親。


　　事有輕重緩急，假如他真的要通知其他人的話，他會考慮母親，至少母親見過的世面廣，可以幫他處理許多事情。


　　「嗯，沒事，你不用緊張。」確實不是什麼大事，況且也來不及詢問了。


　　「……奇怪？」基爾伯特若有所思盯著他，表情一副思索的樣貌。


　　「哪裡奇怪？」


　　「你……好像態度上跟之前不大一樣了？」


　　路德並無訝異基爾對他的觀察入微，實際上，他此刻面對他的心境和先前相比確實是有很大的不同。


　　「……這樣不好嗎？」他問。


　　他沒有立即回應，僅僅是望著他，紅瞳瀲灩，須臾後他才淺\笑。


　　「我覺得這樣挺好。」


　　說完之後，基爾伯特收起拖把，卸下一身掃除裝備，轉身走入廚房。


　　路德想按照之前的狀況，他肯定是要去廚房煮晚餐了吧。


　　於是將東西放回自己臥室後，他拿出換洗衣物先去洗了個澡，洗完後在客廳吹頭髮，吹乾後，他打開電視看著旅遊節目介紹主持人私藏景點。


　　家裡寂靜的只剩下節目音量以及廚房不斷傳來的煎煮聲響。


　　他記起之前自己一直安靜的一個人過日子，不與他人有過多深入的交往，並和父母保持適切的距離，他以為自己就會這樣不斷重覆著安靜的人生直到老去，而他甚至不覺得老年生活沒有什麼不好，他適應得很安心。


　　直到基爾伯特出現在他生活中，他一直以來的生活步調因此被打亂為止。


　　起初他是非常惱怒一成不變的作息被基爾伯特無故的打擾，然而一次次的出現，伴隨無數事件，不知不覺中，基爾伯特已經悄悄在他心裡留下了痕跡，而且他曉得往後基爾伯特會漸漸在他心中留下更多蹤跡。


　　這算不算件好事，他很難定論，但他肯定自己並沒因此對基爾伯特產生厭惡感。


*


　　用過晚餐洗完碗盤後，因為想著也許母親會打電話過來，路德維希回房間打算將手機帶到客廳去，從包裡拿出手機時剛好母親打來。


　　『路德嗎？』


　　「嗯，是我，媽媽。」


　　『你現在方便講話嗎？』


　　「嗯，我剛吃完晚餐，怎了？」


　　『我也剛與基爾的爸爸吃飯呢，基爾現在在你那邊吧？我中午有收到他的簡訊，內容提到下午要去你那邊。』


　　路德聞言不禁皺眉，竟然還傳了簡訊告訴母親，真搞不清楚誰跟誰是真正的親子了……


　　但心境和之前情人節那次竟有所不同，儘管伴隨無奈，但若是對母親在婚後的幸福有利的話，他希望基爾可以多喜歡些母親，就像是真正的家人一般。


　　「這樣啊……那麼，媽媽你想跟我說什麼？」


　　『其實就是，路德你有聽過白色情人節嗎？』


　　「嗯，我聽過。」還是最近同事與他閒聊時得知的，既然母親會提到這節日，該不會是收到回禮了？


　　「……是基爾的父親給了禮物嗎？」


　　『咦？路德你怎麼會猜到？』


　　「白色情人節不是回贈禮物的節日嗎？之前情人節媽媽妳不是給了基爾的父親巧克力？所以我想會不會是這樣。」


　　『我以為你不會這種日子呢。』


　　「之前我不是問過基爾伯特會喜歡甚麼嗎？其實就是曉得了白色情人節的緣故。」


　　『那你現在曉得了基爾伯特想要的禮物是什麼了嗎？』


　　「……還不清楚……，那麼，基爾的父親是給了甚麼禮物？」


　　『啊，都忘記打電話給你是要說這件事情了，他給我的是一張結婚證書喔。』


　　「咦？」聽到母親那段說的話，他頓時呆住地發出單詞。


　　『當然還有戒指當作承諾。』


　　「……媽媽答應了？」


　　『是啊，路德你……不喜歡嗎？』


　　「呃，不是這意思」母親似乎誤會他，他趕忙澄清「我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因為之前聽媽媽妳提到有關基爾父親的事情時，我想他是個情緒冷淡的人，以為你們還會交往幾年才打算結婚，沒想到會那麼快……」而且還是以這種方式，他更是意想不到。


　　通話那端的母親笑了笑。


　　『路德你沒說錯，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快，畢竟他平常是不會把愛啊情啊這些話掛在嘴邊，哪曉得他會這樣呢。』


　　那語氣飛快，路德明白母親心裡十分的歡喜，而他同樣也感染了母親的情緒。


　　「什麼時候要舉行婚禮？」


　　『還未定呢，不過，我想也許會是在六月吧。』


　　「嗯……六月新娘嗎？」


　　『可以的話，畢竟在六月結婚的女性會受到祝福不是嗎。』


　　「……會的，我相信媽媽妳可以成為幸福的六月新娘。」


　　『謝謝你，路德。』


　　本想和母親道過晚安掛電話，可就在霎那路德維希似乎理解母親說的那個基爾伯特最想要的禮物是何者了。


　　「媽媽，我曉得要送基爾什麼禮物了。」


　　『那麼就快點給他吧。晚安囉，路德。』


　　「晚安，媽媽。」


　　路德維希掛斷手機，走下樓往客廳探看，那總是不請自來的人正看著電視節目愉快大笑，笑聲渲染了每個空間，彷彿一切就是這麼理所當然。


　　他不禁皺眉。


　　果然……習慣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啊……然而，一想起通話內容，平常總冷著一張臉的路德也不由得露出和緩地笑顏來。


　　……這回禮，還真是不錯，自從母親有了情人之後，通話次數多了起來，電話那端的母親嗓音常使他感覺情緒溫和，不似從前那般讓他心驚膽跳。


　　情人節時青年送了他手作巧克力，東方島國的禮俗（或者說、商業陰謀\），按照禮俗母親也給了情人手製巧克力，於是理所當然今日就收到對方的回禮。　


　　一份雙方都非常欣喜接受的禮物。


　　……儘管他認為要他習慣還得過很長時間。


　　「你打完電話了？」電視節目進入廣告，基爾伯特正好口渴，便起身準備去廚房倒杯礦泉水來喝。簡直把別人家當自己家般地愜意自然，基爾伯特經過路德身旁笑問。　


　　「嗯。」一如往常，惜字如金。


　　「你母親說了什麼嘛？你看起來還真開心啊。」


　　「……你父親的回禮。」


　　「回禮……啊，是了，今天是白色情人節嘛，東方島國的商業陰謀\。」基爾伯特笑了笑「爸爸給阿姨的禮物是什麼？」由於雙方父母還沒有任何正式身份，即使闖入他人家裡已經很自然，然而在稱呼上基爾伯特意外地非常規矩。


　　「你……」路德維希起了個頭，但是他又沉默。


　　「嗯？我怎了？」


　　「……你……」緊緊握住拳頭，說實在也沒什麼不對啊，為甚麼他得欲言又止的卻步啊，好像很怕被拒絕似的。


　　「快說啊，不然我想快點去喝口水回去看節目了。」


　　「你！」路德大喊了一聲，基爾被這出乎料地吼聲愣住，惶惶地注視著路德下一步。


　　「等等，不是這樣的，我不是吼你……啊啊，怎麼說……就是這樣……」同樣也感覺自己情緒過於激動嚇到對方，路德慌張地胡亂張手澄清「總之，就是！」


　　「……就是？」


　　「就是……你今晚住下來吧……」路德垂首，不敢看基爾「……哥哥。」


　　基爾伯特本來是微笑（雖然路德那大吼使他受不少驚嚇）聽著路德所說的話，然而當他聽到最後那一句時候，他簡直是瞪大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咦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


　　被基爾伯特誇張的連聲詞稍微嚇到，不過比自己受到驚嚇，基爾伯特的程度似乎比他還嚴重，他見他幾乎是整張臉都紅了，手腳還有些緊張地顫抖。


　　「你剛剛說了什麼？再說一次！」


　　「我說你今晚住下來啊？」


　　「不是這句！」


　　「我不是就只說了這句……？」


　　「不是這句！你後面又說了什麼？」


　　「嗯……這句後面我說了……」他認真想了下，然後意外地看著他，會是因為這個屬於家人的稱呼嗎？「哥哥？」


　　果然是，他身前的基爾伯特沒再追問他下去，卻一臉神情恍惚，很像是做夢的樣子，不時頻頻傻笑起來。


　　要是旁人見了會以為基爾特古怪無比吧，可從他角度去看卻十分理解那不過是他得到幸福的開心神情。


　　一種終於重新擁有家人的幸福情緒。


　　而他也如此地露出笑容來。


*


　　畢竟臨時決定讓基爾伯特留宿，他這邊沒有他的換洗衣物，因此路德維希拿出旅行時攜帶的免洗內褲，並配上自己的幾件衣服褲子給基爾伯特充當換洗衣物之用，而後趁著基爾伯特去洗澡時他將客房大致清掃下，同時他也將收在櫥櫃裡的床墊、床被、枕頭抱出來鋪在床上。


　　弄好後，基爾伯特也洗好澡在客廳吹乾頭髮了。


　　他經過時見他隨手撥髮亂吹一通，想也不想就走了過去，順勢接過他手裡的機器，一邊幫他仔細的吹乾頭髮。


　　整個過程基爾伯特沒有說什麼，倒不如說他整個人渾身僵直，一點也不敢動彈，耳朵也紅的奇異——他想，不至於是吹風機的緣故吧。


　　確認他頭髮乾透，路德維希才把吹風機收拾到固定的位置去。


　　這之後他們一起看電視到十一點才分別道過晚安就寢，當他躺在床上閉眼休息時，路德維希不禁如此想，這真是很漫長的一夜。


　　可是卻也沒有比今天更讓他對明日有所期待。


　　他又做了那個夢。


　　這回夢裡的基爾伯特聽了他的話，露出睽違已久的笑容來，那笑容和現實有些類似，卻並不虛偽。


　　他從天空中降落了下來，雙腳踩上他所在的地面，有些不確定地低頭看著自己的腳踩了又踩，直到確認真的如他所言，地面又平又穩，沒有什麼好怕的。


　　基爾伯特往他伸手一抱，牢固的，安心的。


　　他同樣回抱他，這個終於露出真實笑容來的，他的家人，他的，哥哥。


*


　　不過，他還是忘記問基爾伯特的職業是什麼了。


　　過沒幾天，當他下午跑班回來把車子停好熄火，走入休息室拿出自己的杯子裝水，準備喝口水時，卻遠遠聽見不知哪來的女聲嘰\嘰\喳喳，他循聲而望，眼底是一群附近高中制服的女學生們就聚集在休息室的門口外，她們臉上滿是驚喜。


　　「真的是他！」


　　「一模一樣耶！連皺眉的樣子都是！」


　　「沒想到就這麼近而已，我以前搭車怎麼都沒注意過？」


　　她們的對話讓他有點摸不著頭緒，他記得自己的交友圈不廣闊，應該是不會在哪裡見過或是讓她們認識他吧……？


　　一絲不妙的第六感突地自腦中掠過，他總覺得好像快發生什麼大事。


　　打算去將那群聚集在門口的學生驅逐時，在他身後休息的同事突然大叫。


　　「我想起來了！路德維希，我想起來那個後來有來問你去哪的跟蹤狂先生是誰了！」


　　跟蹤狂先生……是指基爾伯特嗎？


　　「他是我姪女很愛看的系列書作者，我之前才跟她借那套來看過而已！」


　　「喔喔！你說那套書系的作者嗎？難怪就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之前書店有一本旅遊扎記熱銷，那本也是他寫的！我昨天才看完，真的寫的很不錯呢！」一旁的同事聽到也激動地大叫著。


　　……慢著！路德維希想起二月底時遇到的那位女學生提到那本札記的作者是會一邊在部落格更新旅行見聞，並搭配自己所拍照片的人……結合剛剛在門外面那群女孩子七嘴八舌的內容，不會吧……！


　　「欸對了，路德維希，聖誕夜那天搭最末班車到終點站的人是不是你女朋友？」


　　「啥？」什麼女朋友？


　　「那天在車站有同事經過你車子時，看到你在車上跟人接吻喔。」


　　連驚叫都免了，路德維希一臉死白，全身僵直。


　　不遠處的基爾伯特直擊這幕，瞬間噗哧，開心大笑起來。




end



恕我簡述此系列時間與文章表:


本系列世界觀：（架空司機設定）


架空世界。


路德維希-公車司機，父母離異，歸母方撫養。個性孤僻，不與人深交，公車迷，會適度讓自己去各地旅行並乘坐當地特有公車。在公司中屬於年輕一輩，所以同事們（多為人父）經常關照他，將他當孩子看待。


基爾伯特-職業作家，父母離異，歸父方撫養。個性開朗，容易與他人打成一片，總是微笑，有自己的部落格，會定期更新自己旅遊見聞與照片。是頗受男女老少歡迎書系的作者。對路德維希異常執著，經常會搭乘路德維希駕駛的公車，曾被路德維希的同事誤認為跟蹤狂，而後誤會解開，並和那群同事關係良好。





系列文章（以時間脈絡為基準）


48.first kiss(十二月~耶誕節前夕)[初遇]

40.夜(耶誕節後~三月底)[相處]

12.落下（四月左右）[他的角度]（預計下週五更新）

53.YellowandRoseDay(5/14)[感情不錯的家人]

54.Kiss Day(6/14)[幸福宣言發表]

55.Silver Day(7/14)[預備正式同居]

56.Green Day(8/14)[同居中，並養有三隻狗]


番外：
0530抱貓日 你今天抱貓了嗎？（（和本篇時間軸有出入，請以番外的心情看待，設定上是路德維希覺得基爾伯特還是令人煩躁的時候）

竺蓁

12落下

>01





　　基爾伯特猛然張眼，舉目盡黑，整個城市的人們此刻已鼾然入夢，寂靜裡他往靠近床舖的窗戶那方瞟去，窗格附近朦朧散著星光，驀地，遠方汽車輪胎與柏油路面劇烈的摩擦格外清晰地傳入他耳裡，那疾駛的聲響猶如利刃，一口一口割在心上，直入神經末端。


　　他翻身，面向冰冷牆壁，深吸口氣，而後緩緩吐出來，他閉上眼睛，再度嘗試進入睡眠之中，然而越是緊閉雙瞼，各種白天不會留心到的細碎聲音就越是在腦裡擴散，嚴重干擾他，令他難以入眠。


　　幾次輾轉反側，他索性不睡了。如此打算後，他伸手觸摸靠近他的檯燈底座，霎時燈亮起，讓昏暗的視野頓時明晰許多。


　　基爾伯特掀開棉被意欲下床，然而旅行積累的疲累仍未消褪，他只好又坐在床沿幾分鐘，直到意識不再那樣搖晃，他纔起身，往房門旁的盥洗室走進去，準備洗把臉將油膩的面孔清理一番。


　　洗漱過，他坐在桌前，打開筆記型電腦，按下開機鍵，等待系統啟動途中，他從檯燈旁疊成整齊的雜誌裡抽出一本打發時間兼蒐集資料。


　　不消多久，系統發出登入提示音，基爾伯特放下手邊的雜誌，點開放在桌面的網路連結程式捷徑，跑出頁面便輸入密碼，再點選連線連通網路。


　　網路開通同時，螢幕右下方地通知區域裡，和開機同時啟動的程式冒出新信件的紅色圖塊，數量頗多，他點了點那通知圖示，下秒信箱頁面便跳出。


　　他點開收信匣，新信件裡有幾封是廣告信件，標題不只聳動又勾人欲望，但連點開都沒，他直接勾選刪除，另外幾封是部落格上有人回應文章的通知，他沒閱讀，反倒另開了頁面連上自己的部落格。


　　最後則是亞瑟的回信，是前幾天出國前寄給他的信件回覆。


　　他點開來看，內容是收到專欄文章，辛苦他了，並詢問他新書進度寫的如何？需要下次他來時帶其他資料給他參考嗎？以及編輯長在他前幾天去國外旅遊時提出下季打算出版一本與旅遊有關的札記，大致以他網上發表過的旅遊圖文作為收錄內容，搭配簽書會作為宣傳，行程敲定之後將再以電話聯繫他。


　　他在鍵盤敲了敲，簡短地回覆，目前他手邊還不需要新資料，但歡迎下次他來訪時帶給他，札記部份他曉得了，之後他們可以再詳細討論，至於新書的進度目前完成初章，不過因為剛搬家，東西還沒收好，過幾天他整理好新家，修訂內容後會寄給他審稿，或者他來訪時再拿給他也可以，以他方便為前提。


　　打完後他送出內容，並關掉信箱頁面。


　　他點開已經跑完進入頁面許久的部落格，一一回應讀者的新留言。


　　將最後一筆按出，他遠眺窗外，除每固定公尺數設置的路燈亮著以外，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片恬靜的墨黑，連遠方的月亮都下沉不見蹤影。


　　他望了一陣，直到皮膚感覺得寒冷起了雞皮疙瘩才回過神，把掛在椅背上的薄外套穿上，雖然今年夏日暑熱難熬，但畢竟進入秋天，氣候是漸漸一日一日地涼了。


　　秋風從微開的窗戶吹入，有一種熟悉的畫面浮現在眼前。


　　每逢這種季節這種氣候，時不時就會又讓他回到事發的那一天。


　　那天那一幕場景，明明非常安靜，也沒有任何爭執，整個過程非常平和，平和到簡直像是戲劇佈景似的虛假，彷彿一切都是假的，就連經常於想起時不斷地在他內心刺痛的感覺也似乎是假的。


　　假如黑紙白字都留不住，那麼還有什麼會是真的？甚至之後無數次想起那些小時從母親聽到過的，她與父親之間熱戀過的故事也是假的嗎？人的感情竟是如此脆弱到不堪一擊嗎？背叛是如此簡單，造成的傷害卻是肉眼所望不見。


　　……那麼，父親是終於又願意去相信了嗎？他是想跟他說這嗎？基爾伯特一臉撥雲見物地恍然。


　　就在他結束旅行，剛從機場下機後，他便打了通電話給父親報平安並噓寒問暖一番，同時告知他又換了新居所。


　　當然如他所料，父親得知他又換新住所時不免又火大地唸他，那些內容他聽了不下十數次，每回內容大抵都相似，他聽到都會背，甚至有時也會寫進他故事裡面，某種程度而言是個敘述父母與孩子之間僵持關係的好素材，於是這回他依然左耳進右耳出，直到父親終於罵個盡興他也覺得該停止後，他才微笑地應和著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是的，他是知道了，但他還沒想要去改變。


　　父親所嫌棄的這種到處旅行到處搬家彷如無根的生活，他不覺得哪裡不好，在不同地方接觸不同人，體驗不同地區的差異，甚至是不同階層的價值觀差異，這些經驗對以文字謀\生的他不可或缺的重要材料。


　　正要掛電話時，父親忽問他最近有空嗎？他想跟他說件事情。


　　少見父親這般慎重地問他，想來肯定是件很難說出口的事情吧……他腦裡頓時飛快模擬過各種情況，他幾乎不認為有那種可能，畢竟那麼多年了，怎麼還有能會有呢，他不禁覺得好笑，因為家裡養著的那一群狗就是證明不是嗎？所以那是不可能會有的。


　　他說，他這幾天暫時無事，但不曉得何時又會有新工作，要約最好是這幾天。


　　於是他們約定隔天中午在他新家附近的餐廳吃飯，只能說也巧，最近父親也才和人在那裡吃過飯而已，這是父親後面補充的內容，他倒是沒想到他竟然搬到那去了，簡直就像小說裡常見的開頭。


　　父親最近是在看愛情小說嗎？基爾伯特忍不住在內心戲謔父親的那一番言詞。


　　電腦螢幕右下方時間顯示四點，再過八小時就到他們約好的時間。


　　他曉得他應該要再睡下，以免精神不濟，況且旅行了十幾天，身體早已疲憊不堪。


　　然而不曉得是否是時差關係，他卻睡不太著，即使是躺著閉眼也難以入夢，所以才決定起床開機，趁著這無眠夜將這回旅行的見聞寫下，並一同更新於部落格中。


　　因此，現下他只希望中午時還能繼續保持清醒狀態和父親好好進行餐敘，不然要是被父親察覺，肯定又會提起讓他搬回家住的建議，而他這次將會很難推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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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爾伯特篇正式開始， 不過比起路德篇，不會太長。就像是設定補充的感覺。
不過這幾天搬家採買，全身骨頭都很痛……
所以只能暫時更新一些文字……下次應該也是週五，進入學校後就不確定了。